第107章 野孩子
刚才黑乎乎的孩子虽然从狗洞跑了出去，但区区一道围墙根本无法拦住卫青秋。
她足尖点地便想要追出去。
“青秋！”左丘宵却是赶了过来，上前一把握住了卫青秋的手腕。
他飞快地打量了下卫青秋一番，眼中闪过了一丝担忧：“你没受伤吧？刚才发生了何事？”
卫青秋手腕处被他握着的地方，传来了一股淡淡的暖意。
看着左丘宵眼中的关心，卫青秋的声音都不由放柔了几分：“我没有受伤。”
她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左丘宵立刻叫来耀宗：“庄子里可有小孩？”
耀宗摇头道：“并无，下人们都是年轻之人，基本都未成家，就算有些管事成家了，家眷也是安置在附近。听少夫人的描述，那孩子似乎是野孩子。”
“野孩子？”卫青秋听说过野人，可还是第一次听到野孩子。
耀宗解释道：“听说是些山里猎户的弃儿，从小在山里长大，父母没了后却不敢去城里，只在郊外山中讨生活。偶尔饿得狠了，则会在附近的庄子和村落中偷东西吃。”
卫青秋颇感诧异：“不是有专门安置孤儿的地方吗？”
左丘宵听了却神色渐冷：“那是有户籍的百姓，或者是流落在城内的孤儿，像这种生活在山里的山民，朝廷本就不愿意管。山民们与世隔绝，不通世事，就算没了依靠也不知该往何处投奔。”
说着，他冷笑了几声，目露讥讽之意。
卫青秋看他神色不对，突然想到左家也开了善堂，修桥补路，散粥布施的事没少做。
但她之前教左丘宵阿拉伯数字记账的时候，刚好看到了善堂的账目。
善堂支出逐年增加，前几年，更是呈现了爆发式的增幅。
这让卫青秋颇为不解。
如今天下太平，本应是繁荣盛世，可各地善堂开销增大就说明各处需要救助的人越来越多。特别是一入冬，各处棉被柴火和热粥的消耗更是达到了惊人的数字。
尽管这样，左丘宵却还是往里投入了不少资金。
卫青秋不由问道：“少爷，难道这些朝廷都不管吗？”
左丘宵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耀宗却低声说道：“少奶奶，若不是我们左家善堂，就今年都不知有多少孤儿寡母会被冻死饿死。”
这又是为何？
左丘宵看着远处黑漆漆的山脉，声音愈发地冰冷起来：“前年万寿节陛下一时心喜大赦天下，各地歌功颂德，当年立刻马贼四起屠杀了不少村落。后今上震怒出兵剿匪，却又四处抓壮丁，十村九空，税负加了三成！后马贼被剿灭，放新兵归家，可伤残死亡之人甚多，朝廷却又不管了。”
卫青秋惊骇失色。
左丘宵短短的几句话，听起来平平，可若仔细一想，却能听到无数百姓的哀嚎从话中翻涌而出。
可这还未完。
就听左丘宵继续说道：“因剿匪成功，陛下龙颜大悦，便大兴土木修葺了天子观，塑陛下金身，供万民朝拜。又扩充后宫，选秀女三百入宫……”
昏君！
卫青秋的脸色也变了。
奉天帝在自己生日时候因为一时高兴，就随便大赦天下。各种穷凶恶极之徒被释放后组成马贼扫杀抢掠，奉天帝又抓了百姓去打仗，打赢后这些无辜的百姓根本得不到任何补偿。
这一下子，便有不知多少人家破人亡。
村子里家中壮丁被抓走，若是死了残了的话，那对于一个家庭而言就是灭顶之灾！
而造成这一切的奉天帝竟觉得自己有功，修建庙宇，还用金子铸造了自己的金像，让天下人上香供奉。不仅如此，他还奖励自己了三百位新美人入宫，供养这些美人，又是一笔极大的开销。
卫青秋这一细想，只觉得头皮发麻。
她之前为何还会觉得奉天帝是位不错的皇帝？
这分明就是昏庸至极，好大喜功之徒！
怪不得现在分明没有战事，可百姓们却一日比一日苦。
根源就是在这里。
卫青秋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发堵，她如今不愁吃穿，而南山郡的百姓也大多生活富足，便以为全天下都是这般。可今日看到那野孩子，却让她突然瞥见了外面真实世界那冷冰冰的一角。
卫青秋只觉通体发寒。
就在这时，一件披风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抬头看去，就见左丘宵站在她面前，低头帮她系上了披风上的带子。
他低声说道：“冷了就回去，明日我陪你去周围看看，说不定能找到那孩子。”
外面的寒冷突然被披风隔绝了，卫青秋身上一暖，点头说道：“明日一起去。”
如今天气还是很冷，那孩子身上衣衫单薄，更是赤着一双脚，一看便让人心疼。
卫青秋知道自己救不了所有人，但若是连出现在面前的也不去救，她却是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一关。
左丘宵低头看着她，突然拉起了她的手。
卫青秋错愕地看着他。
左大少爷一本正经地说道：“你目力不如我，晚上看不清楚路，不牵着你若是摔伤了，那城里的百姓可暂时无法找你看病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卫青秋朝前走去。
耀宗跟在他们身后，心里泛起了嘀咕。
少夫人手上不就提着灯笼吗？那光照得自己都能看清楚路，怎么少夫人就看不清了？况且人家轻功高强，就连少爷你摔了少夫人也摔不了。
话虽如此，可卫青秋似乎也没说什么，就任凭左丘宵这么一路牵着，把她送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门口。
耀宗心中“嘿”了一声，隐约间明白了点什么。
第二日，两人一起到了狗洞处。
卫青秋蹲下仔细看了看，失笑道：“我昨日看错了，这根本就不是狗洞，像是被人挖出来的。”她指了指旁边那些明显的痕迹。
左丘宵点点头。
他看向卫青秋说道：“咱们直接翻墙过去，若是饶到门口再出去的话，倒是耽误时间。”说着，他很自然地朝卫青秋伸出了手。
卫青秋眨巴了下眼睛，疑惑地问道：“少爷，你不也是会武功的吗？”
怎么这架势是想让自己带着翻过去？
左丘宵神色自如地说道：“我修炼的乃是修心凝神的功法，外功特别是轻功上稍弱一些。再加上昨日温泉泡得久了，现在都有些无力，你且带我一程。”
卫青秋也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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