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英雄和罪人
“送求救信…这有什么问题吗？”梅丽莎不解，“肯迪前辈是索斯帝国的二皇子，又是天下无敌的双神境强者，帝国高层会向肯迪前辈求救，请他出山帮帮索斯帝国也是正常的吧？”
“送信本身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他们送信的方式。”雷穆斯说道，“如果他们是派一个机灵的斥候悄悄送到肯迪前辈那边，倒也罢了。”
“然而，他们居然派出了一支近百人的骑兵队伍，浩浩荡荡地去送这封信，直奔肯迪前辈的隐居地…”
“如此声势，和把信的内容直接昭告世人有什么区别？”
雷穆斯说着看向了肯迪，眼中满是探寻，“老实说，前辈。晚辈一直没想通，那位刚登上帝位的七皇子殿下究竟是出于怎样的考量，才会做出这样一个决定…”
“身为七王之乱的最后赢家，居然能蠢得如此特别…”
“我在一本野史中看到，他的母族是帝国第一家族。如果不是老皇帝执意要立长子为储君，拼势力七皇子是皇子当中最强的。这件事是真的吗？”
肯迪苦笑着摇了摇头，有意无意地避开了他的最后一个问题，“也许他是压力太大，一时糊涂了吧…”
“小七在我们兄弟中算不上特别聪明，但也不至于太蠢。”
雷穆斯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这就是所谓的哥哥滤镜吗？
不管弟弟是什么样的，都不希望他被外人议论。
梅丽莎想了想，带着些许迟疑道：“雷穆斯，我觉得，这件事让世人知道好像也没什么吧…说不准还是件好事呀。”
“索斯帝国多了一位双神境强者做强援，这样的消息传出去，定能大大的威慑到六国联军。”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将六国联军逼退，或者逼上谈判桌，给索斯帝国赢取喘息时间啊…”
肯迪有些惊奇地看了她一眼，朝雷穆斯打了个眼色，笑道：“有道理。说不定，小七就是这么想的呢。”
梅丽莎眼中刚露出了一点喜色，就被雷穆斯给消灭了…
雷穆斯对肯迪的眼色熟视无睹，伸手揉了揉梅丽莎的脑袋算是安慰，说道：“分析得挺好的，但是不对。不过这不是你的问题，而是因为你不是很了解那个时代。”
“简单来说，在那个时代的局势下，这个六国联军是没有任何退路可言的。要嘛他们灭掉索斯，要嘛索斯把他们灭掉，不可能有上谈判桌的选项。”
因为雷穆斯的及时顺毛，梅丽莎并没有变得沮丧，而是好奇地问道：“为什么呀？”
雷穆斯说道：“因为六国联军当中的这个六国，都是在十几年前、二十几年前就被索斯帝国灭掉的国家啊。那个时候，这些国家的王族血脉都被索斯帝国的老皇帝斩杀得干干净净了…”
“因此，这些国家并没有真正完成复国。他们所拥有的不过是一支军队，以及一些心向故国的平民而已。”
“六国联军能在短短一年之内推进到帝都，正是因为他们没有自己的根据地，只是单纯地掠夺索斯帝国，以战养战。能在帝都停留近一个月，就是因为帝都的食物够多。”
“没有完整政权、没有王族血脉、甚至没有一个可靠安全的大本营，又怎么可能有退路？”
“更何况，既是六国联军，那么就算要退，又要退到哪一国的地盘呢，各回各家吗？这支联军一旦分兵，那么索斯帝国就会像当年那样，一个接一个的将他们灭掉，完成大一统。”
“因此，六国联军的高层很清楚，他们作为一支由六个国家遗民所组成的联合军，只有拧成一股绳一鼓作气灭掉索斯帝国，再去瓜分世界这一条路可走！”
“没有谈判，不能后退！”
“这样啊…”梅丽莎若有所思地点着头，突然眼睛一亮，“雷穆斯，你之前说过，六国联军因为帝都的归属问题而差点产生了内讧，也就是说最后没有真的内讧起来？”
雷穆斯说道：“对，帝都这块肥肉有些大。无论是它的地理位置之特殊，还是它的城市规模之宏大，抑或是里面储存的大量资源的种类之复杂，都让六国联军很难商讨出一个能让所有人都满意的分配方案，甚至隐隐争论出了一些火药味。”
“不过，索斯帝国大敌当前，六支部队的将领都很克制，没有真正产生武装冲突。”
“而那封求救信，或者说肯迪•卡尔卓玛这个名字的出现，更是瞬间抹掉了他们之间的裂痕！”
“无论前事如何，肯迪前辈终究是姓卡尔卓玛的。在他们看来，他还真有可能站出来成为拯救索斯帝国的英雄！”
“天下第一强者可能加入敌方的事实，让六国联军大惊失色之余，立刻放弃了原本的坚持，在分配帝都资源上面纷纷都变得很好说话…”
“他们用最不计较的态度草草切割完了帝都资源，随后以最为友好的态度并肩离开帝都，直奔古索斯帝国的地盘！”
雷穆斯冷笑道：“这就是我说这封求救信很愚蠢的第一个原因。一个天下无敌的强者名字，把六国联军的内讧摁死在了襁褓中，还让他们变得前所未有的团结，强大…”
“原本六根渐行渐远的筷子，突然被一条名为肯迪•卡尔卓玛的丝线死死绑在了一起，亲密无间，坚不可摧！”
肯迪苦笑着，嘴唇微张，还是没能说出任何反驳的话语。
“这么想想，这求救信还真挺蠢的。”梅丽莎说道，“既然这是第一个原因那就应该还有第二个原因吧。第二个原因又是什么，雷穆斯？”
“第二点。还是那个问题，肯迪前辈是弑帝者。”雷穆斯说道，“而索斯帝国的文化是，皇帝永远不会错。”
“更有趣的是，比起效忠皇帝本身，索斯帝国的民众们似乎更在意这个皇帝是否正统，是否完成了所有应该有的手续…”
“之前说过，七皇子是刚刚登上皇位的，没有仪式、没有祭奠、更没有昭告天下，那么他就是不被认可的皇帝。”
“民众心中真正的皇帝还是手续一应俱全的肯亥…”
“既然肯亥不会有错，那么产生动/乱的错就全在杀死肯亥的肯迪前辈身上了——也就是七王之乱。”
“而随着事态发展愈发严峻，这个错误也被他们不断地放大着。到了最后，索斯帝国日薄西山岌岌可危，肯迪前辈就成了最大的罪人…”
“帝国的高层是在古索斯帝国的土地上招兵买马的，加入军队的大多是本地人。而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平民，正是被索斯帝国的文化洗脑最彻底的那批。”
“虽然他们的忠诚还来不及投射到新任皇帝身上，不过他们至少可以为了先帝和这个帝国而奋战。”
“士兵们正摩拳擦掌地准备为了自己的国家抛头颅洒热血，击败六国联军，重新壮大索斯帝国…”
“平民们也有很多站了出来，勒紧了裤腰带，把自己省吃俭用下来的食物和物资送往了训练营…”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却突然发现帝国高层向那个十恶不赦的罪人送去了一封低三下四的求救信…”
“梅丽莎，你觉得古索斯帝国的这些人民会怎么想？”
梅丽莎抿着嘴唇，犹豫着开口。
“…他们被人背叛了？”
“…这简直是耻辱？”
“…还是说，信仰崩塌了？”
“想法或许因人而异，但他们所表现出来的情绪都是一样的…”雷穆斯说道，“那便是愤怒！”
“这件事对他们来说，就是索斯帝国的新任皇帝及大臣们，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势地位，抛弃了传统、尊严去低声下气地哀求一个罪不可赦的弑帝者…”
“他们对新皇帝的软弱痛心疾首，用游行和喊口号之类的方式，表达着他们的不满…”
“在他们的观念当中，哪怕索斯帝国真的灭亡了，也绝不能和弑帝者和解！这是风骨问题。”
肯迪幽幽叹息着：“思想的可怕之处就在于此。无论它本身是否正确，只要从小耳濡目染，被不断地洗脑，人们就会对它深信不疑。”
“老实说，如果不是音的死，我恐怕也会一直认同这个理念——皇帝永远不会错。”
雷穆斯冷笑着接话道：“呵，皇帝永远不会错？这种极端偏向皇权的理念，必定是出自索斯帝国的某一任皇帝的授意。”
“讽刺的是，肯亥执政了三年，成功享受到了这个待遇，凭借着民众的支持肆意妄为，逼反了一位双神境强者，令帝国分崩离析。”
“而七皇子这个新任皇帝，想要试着将这位双神境强者拉拢回来，好拯救这个帝国，却受到了所有人的质疑…”
“再怎么用心想要不让索斯帝国这艘破船沉没，仅仅只是因为他手续不全，便永远得不到民众的认可。”
“最后，他只能焦头烂额地告诉大家，送求救信是某某官员私自决定的，他也是刚刚才知道，已经安排快马追回了…”
“索斯帝国和弑帝者势不两立！”
“如此，才将民众的情绪安抚了下去…”
“然而，这一来一回间，索斯帝国军队原本还算高昂的士气，却早已经跌落到了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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