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第三章
黑色的，空荡荡的，无边无际的。
脚步声，踢踢踏踏，在这里回响。
尝试过无数次的探索，都找不到这个空间的尽头。
杰克不知道，自己究竟呆在哪里。
沿着黑色漫无边际的走着，一丝光亮也不曾见到，一开始会愤怒的攻击，但是雾刃打出去后，就连回响都不曾出现。
这个空间，幽深的可怕。
啊，
每次庄园的任务结束之后，自己就会回到这里，
失败也好，成功也罢，
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去的。
他知道的。
不是没有尝试过，
但是每一次，站在打开的大门门口，就像被施法一样，怎样也移动不了不了身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求生者面带得意之色逃出大门。
他们真是幸福啊。
逃出了这个该死的囚笼。
而自己，
只能永远的，永远的，
囚禁于此了。
等到求生者逃出去后，
整个庄园的颜色开始剥离，大块的破碎，掉落，消失不见。
大门，栏杆，座椅，草坪，天空，一切景色的线条开始抽离，剥落，
漫天遍地的黑色，乌沉沉的，从四面八方压过来，
他只能僵硬的站在黑色的泥淖里，
等待着地狱的来临。
等待，等待，无止尽的等待，
等待下一次光明的出现，
他就能短暂的看见庄园的一切，
再次遇见求生者，
再次开始这场狩猎游戏，
周而复始，没有尽头。
他已经厌烦了。
偶尔，能听得某些声音，细碎而杂乱，充斥着自己听不懂的内容。
他明白了，
自己是傀儡，
被操纵，被囚禁的傀儡，
别人手中的玩物。
但是，
他固执的认为
自己是活生生的人，
总有一天，
要逃出去。
在此之前，
自己要安静的，谨慎的，不动声色的，扮演好角色。
计划一直都在摸索，
可是就像力气打在棉花上一样，找不到着力点。
对手是谁？在哪里？弱点是什么？自己究竟被关在何处？怎么逃？
他被拿捏着生死，动弹不得，却无计可施。
这种认知让杰克万分沮丧，郁郁不已。
求生者看到自己，不是惊慌的四处逃窜，就是被打伤后鬼哭狼嚎，
甚至于想好好的跟他们交流，
竟然也成为了一件不可能的事，
这样的场景见得太多太多，
已经记不清第一次杀人时那种浑身颤抖的感觉，
也记不清后来看到鲜血的冲动，
现在，剩下的，只有麻木。
但，
有一个人，
是特别的。
第387次，
第一次。
军工厂，中心二楼，电机旁。
绿色军装，破旧军帽，别在腰间黑色磨旧□□，背对着自己。
一看就是新手。
破译的手速缓慢，偶尔还会因为电阻而停下来。
可以听到她在低声嘀咕。
“咦，怎么，怎么又中断了……”
“话说，我能救出他们么，真是怀疑啊，组织也不说清情况，就这么直接把我扔下飞机，真是……”
“咦咦咦，我的心跳为什么越来越厉害了……”
很久没有听到另一个人说话了，
这种感觉很有趣，
听着她咕咕叨叨，磨磨蹭蹭的修着电机，
杰克站在她背后，
竟然有一丝笑意。
大约她也是察觉到了不对劲，
猛地一回头，
发现了自己。
脸上的惊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为恐惧，战栗。
一时之间，
他又觉得无趣极了。
还是杀掉吧。
真是厌烦这种千面一孔的表情。
杰克扬起钢爪，打算攻击。
“你……，我不想伤害你，你快走吧……”
声音抖抖嗖嗖，她举起枪，轻声说道。
呵，
有趣。
举枪的姿势都不太熟练，
看来不用担心会伤到自己了。
他开始仔细的打量她。
嗯，真是个小姑娘。
俏生生的，脸蛋还有着婴儿肥，一脸稚气。眼睛明亮，挡不住任何情绪。
举枪的手，纤长，如玉，皮肤白皙细腻，应该出身优渥。
能闻到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清香，
白色的，柔弱的，纤细的，惹人怜爱的。
感觉很像月光花呢。
他突然想到。
只是不知道这种大家出来的孩子，来这种地方干什么，是为了那种可笑的救人于水火的大义情怀么，这帮人真是越来越会欺骗了。
太久不曾说话了，喉咙一时有些沙哑。
“你是第一次来吧。”
说完这句话，杰克竟然有点紧张。
他在害怕她会……
“对呀，我也不知道，一觉之后就到了这个地方，只知道要把人救出去，但是完全不知道怎么做。”
她眨巴着眼睛，就这样一五一十的坦白了。
拿枪的手慢慢垂了下去。
他完全不担心她在说谎。
眼神纯粹的有点可爱。
杰克忍不住有点想揉揉她的头，真的，非常可爱。
但是，太过天真，没有防备心，也真的让人头疼。
这些年怎么安然无恙的活过来的？
第388次，没有见到她。
第389次，依旧没有见到她。
第390次，见到了一个空军，但他知道，那不是她。
……
见不到的时候，
日子也是照常过，
无非是，
身边只剩沉默而已。
第462次，
第二次。
杰克又见到了她。
他以为自己忘了一切，
但一开始，他就闻到了她的气息。
克制不住，追踪而至。
红教堂，礼堂内，背影依旧瘦弱。
只是破译的手法熟练了很多。
也警觉了很多。
离她有一段距离，就能远远的瞧见她开始找地方躲避起来。
杰克有点伤感，但是更多的是按奈不住惊喜。
终于又见面了。
他的脚步有点急促，甚至忘记了隐藏自己，
站定身躯，稳了稳气息，
他正打算放下钢爪，开口说话，
“嗯~~~~你好啊，小~~~~~”
下半句杰克咽了回去。
眼神不对。
她冰冷的看着自己，仿佛从来不认识一样。
下一秒，她开始逃跑。
他有些心慌，
总觉得不追上她，说些什么，一定会后悔。
砰——
枪声后，烟消弥漫，
杰克佝偻着腰，捂住胸口。
疼的地方蔓延到全身，动弹不得。
真的，好疼啊。
他苦笑。
是因为时间太久了么？
为什么不记得自己了？
他可是一直都记着……
她跑的很快，已经不见踪影了。
但是气息还在，
杰克又默默的跟上去了。
他想，
自己大概是个怪物。
怎么也死不了的。
即使再痛，也能恢复如初。
有些时候，他开始怀疑，
自己究竟是什么……
存在的意义是……
但是，
首先，
自己要找到她。
这是第一重要的事。
她察觉到了，
一直在奔跑。
而杰克，
一直也默默的跟着，
舍不得出手。
这样几番下来之后，她仿佛也察觉到了他并没有伤害的意思。
她转过身，面对他，
有些迟疑，
“你……”
杰克有些惊喜，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但是自己带着面具，她看不到自己的表情。
“你想干什么？”
果然还是不记得了啊。
果然这里的记忆对她而言，没有任何意义，是可以随时抛弃的东西。
杰克大步跨过她，开始追逐其他的求生者。
那一次记忆还是丢掉吧。
第546次。
第三次。
婴儿肥已经褪去，眼神也变得愈发坚定，破译更加熟练，举枪的姿势也更标准了。
但是，依然不记得他。
这一次，他下了决心，杀掉她吧，抹去这个乱了我心神的人。
他知道她的性格，宁可牺牲自己，也要救出别人。
所以捉住她，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只要稍稍的再看管的严一些，
那些求生者根本没有机会从自己手中救出她。
她坐在椅子上，表情有些痛苦，不住地挣扎。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很快，她就要死了。
杰克别过眼，
手却不住地颤抖。
会好的，会好的，
只要这一次过去了，就再也不会有任何烦扰了。
嘭——
椅子已经爆炸了。
好了，
一切都过去了。
新的求生者又来了。
一切都照常运转着。
他以为，
会一直这么下去直至自己逃出这个该死的地方。
而她，静静的待在记忆深处就好。
但是……
第621次。
第四次。
他确信，千真万确，不会错的。
这是她的气息。
杰克浑身有些颤抖，
明明是自己亲手送她上了刑台，
她应该死了的。
可……
他狂奔而至，
一模一样的脸。
一模一样的气息。
怎么会？
怎么会？
他顾不上她惊讶的眼神，直接抓住了她。
扒开衣服，从手腕开始，胳膊，腿，脚踝。
一步一步，摸的清清楚楚。
没有疤痕，皮肤依然光洁白皙。
“怎么会？”
他喃喃道。
刚抬头，却看到她涨红的，生气的脸。
“登徒子！流氓！你！！！！”
她猛烈的挣扎，伸腿踢了杰克一脚，
没有防备，他意外的被踢倒了。
突然有些呆滞。
自己，
刚刚，
刚刚？？？
开…开什么玩笑，他可不是那种……那种人……
但……但是，她手腕好细呀，腿也很白……
打住！
杰克伸手打算拍自己的脑袋，却忘了左手是钢爪的事实。
“哎呦”,
他忍不住痛呼一声，这一下打的真疼。
他想了想，低着头，有些抱歉，打算解释，但是舌头跟打结了似的，怎么也说不顺。
“我…我不是……,你……，哎，我是说……”
噗。
咦？他抬头，好像听见了笑声。
但是她分明，撇着嘴，一脸生气的样子。
“我之前见过你，但是你分明……”杰克结结巴巴的解释，
“我们见过？”
她打断了话，好奇的问。
她果然还是不记得自己。
但是，这一瞬间，他意识到，
也许，
这个世界有什么问题。
只是当时来不及多想，
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里。
第734次，
第五次，
杰克又遇见了她。
彼时阳光细碎透过树叶打下来，耳边微风轻拂，温暖的气息从她身上传过来，一瞬间竟然有些恍惚。
皎皎流光，岁月静好。
时间就静止在这一刻吧。
在找到她踪迹的那一刹那，他开始许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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