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10

19:30pm——

        晚自习已经开始半个小时了，教室里静的彷佛被抽干了氧气，只余下笔尖在纸上演算的声音，青时却听见了自己内心的浮躁。

        “啪——”手指撬开薄荷糖盖，盒子里空空如也，旁边女孩的座位仍旧空无一人，“嗒——”大拇指用力下压，扣上盖子。男生耐心告罄。

        走出教室门，青时打算去超市买盒糖，深秋的晚风有些萧瑟，吹的人身上止不住的起鸡皮疙瘩，男生却仍旧穿着夏季校服，浑然不觉温度的变化。

        手指摩挲着糖盒盖子的凸起，走出超市门口的那一刻，青时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向左转变了脚步，朝着高三教学区走去。

        古朴的院子里湖水平静，朵朵睡莲依傍着假山山脚，白日里红色的锦鲤此刻也不见踪影，朱红色的长廊横跨湖面，月色朦胧下一切都看不真切。青时却仿佛笃定了一般穿过长廊，走向对岸。

        月光下，一切阴影都被笼罩，阁楼楼角的柱子在地面上投射出不一样的影子弧度，女孩压抑的啜泣声在一片静默中被无限放大，青时放慢了脚步，说不清是什么心情的朝阴影最深处走去。

        夏日垂着头蹲在地上，平日里束在脑后的头发此刻披散下来，遮住女孩的脸，只剩下膝上攥紧发白的指节透露了女孩此刻的心绪。青时张了张嘴，还没开口就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软成了一汪水。

        青时沉默的靠在女孩身边的墙上，缓缓坐了下来。也不是没见过女生哭泣，分明以往都觉得矫情大过于实质，此刻却觉得有种难以言喻的心痛，这种境况于他而言还是头一遭。

        “啪——”，青时打开糖盒盖子，用指节碰了碰夏日细白的手背，“糖，吃吗？”

        女孩缓缓的将头从膝上抬起，未来得及拭去的泪珠从眼角滑落，月色朦胧下有种摄人心魄的美丽，夏日点点头，伸出手，青时倒了两粒糖在夏日手心。

        “多了我只要一个”，女孩的声音翁翁的，还带着些哭音，青时瞥了夏日一眼，从女孩手中拿走一颗放入口中。

        看着女孩低头吃糖的模样，青时不由得想起了warrior那年刚到家中的情形，忍不住闷笑了一声，“呵”

        “你笑什么”夏日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青时，“我都这样了你还笑”，随即又低下了脑袋。

        “糖，好吃吗？”青时并未回答夏日的问题，“我这还有，管够。”

        “还行吧”除了薄荷味儿就是薄荷味儿，还能有什么新鲜的，夏日下意识在心里腹诽着。

        “不过，你怎么在这？”夏日突然反应过来此刻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男生。

        “班上少了一个人，我作为班长，当然得出来找找看”，好在今晚的月色够暗，遮住了男生不自在的停顿。

        “噢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青时看着夏日的眼睛，欲语还休，女孩的眼神透着与平日不一样的光彩，像是阳光投射到海面的波光，青时张了张口，但，还不是时候，起码，现在还太早了。

        “学校就这么大点地方”，青时忍不住顿了下，“上次，你不是说这里很美？我猜你会不会在这里”，男生碰到女孩，好像总是忍不住心软。

        女孩的双眸映着月色，温软如玉。男生闭了闭眼，扭头却看见巡查保安的身影。

        “嘘——”，青时左手食指放在唇前，右手拉起夏日的手腕，将女孩从地上拉了起来，这里太窄了，墙角的阴影难以容纳两个人蹲坐的身形。

        “怦怦怦——怦怦——”两人站立起，身影靠近，躲进了空角的阴影处，近的连心跳声都在彼此震动。水蜜桃的香甜阵阵袭来，手中娇嫩的触感似玫瑰花瓣。青时有些难耐的昂起头，已经咬碎的薄荷糖在舌尖迸发出辛辣感，但此刻却有些火上浇油的意味。

        余光瞥见保安越走越远的身影，青时忍不住松了口气，放开女孩手腕的瞬间，柔滑的触感仿佛还粘在手心，隔空虚握了握，只抓到了空气。

        夏日的眼泪早已在刚刚突如其来的变故中风干了，眨了眨有些酸涩的双眼，男生的手修长有力，握住自己手腕的温度似乎要将人灼伤，女孩有些莫名的恼意，感受自己心脏并不规律的跳动。

        青时将自己的后背紧贴在墙壁上，试图汲取更多的凉意，偏头看了看女孩怔忡的模样，有种在劫难逃的预感。

        “说说，今晚为什么哭？”青时将自己的呼吸调均匀后缓缓开口。

        “你，是不是，也觉得，学画画的女生就天生头脑不好？”女孩低垂的头顶乌黑一片，是月光也遮不住的柔顺长发。

        “其实不只是你们，连我父亲也这么觉得，我学画画已经七年了，刚开始学便画的比别人好，那时候人人夸赞，是因为大家不过觉得那只是一个兴趣，等到后来，我想走专业路线，即便拿再多的奖，也很难得到一句肯定，连来这里读书，也不过是因为我赌气，我想要通过高考证明自己，是我选择了画画，而不是不得不的退路。可是，现在看来，我好像好赌输了。”

        夏日垂着眸，有些难堪的咬住下唇。这些话，她从未对旁人说过。

        大概是黑暗更容易使人敞开心扉。

        女孩的声音似一颗玉石，投向深不见底的海沟，不期待任何回音。

        “我为什么要这么觉得？夏日，你是为了什么而画画？”青时抬起夏日低垂的下巴，注视着女孩的双眼，他心里有些说不上由来的生气，就像是，为她亲手画出的画感到不值。

        “我”，夏日望着青时的双眼，一时有些语塞，她是热爱画画的，但要说是为了什么，“我想成为一个画家，让全世界的人都能看到我的画”。

        “可是在这之前，我必须要通过高考”夏日被青时眼底的光所震慑，“我是想画一辈子的画的，但是，我明白，人生并不是只有画画就可以的”

        “夏日，你知道吗？在现在这个年纪就能够明确自己以后的人生方向，已经是一件比绝大多数人幸运的事情。”青时有些羡慕夏日这样的纯粹，他扭头看向那一间间灯火通明的教室，“你看现在在坐在这些教室里这些人，大部分也都只是为了学习而学习，你问他们以后想要做什么，想要过一种怎样的人生，可能他们自己也没有答案。”

        “夏日，有我在，不会让你赌输。”男生语气笃定，擅自替她揭晓了赌注。

        青时看着女孩有些呆楞的模样，没忍住笑了笑，“每周日下午，我给你补习。”眼前的女孩眼神晶莹，似重新绽放的花蕊，全然不见昨日枯萎的迹象。夏日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

        “现在，我们得先回教室，不然，真要被发现了。”青时看了看钟表上的时间，并没给女孩再次开口的机会，走出廊柱后的阴影，先一步离开。

        夜空如洗，月色如玉，就连晚秋的凉风也变得缱绻，夏日看着青时穿过长廊的背影，后知后觉的察觉到口中薄荷的清香，男孩行走的方向虽然是离开，但总让人觉得有种披星戴月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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