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晚宴

方总所说的晚宴，地点倒是普通，是在员工食堂隔壁的小隔间内，暂且不提。但是菜品绝对一流，既有非洲菜肴之特色，又有中国风味之精华。全程菜式有荤有素，取材广泛，用料精细，实在是味觉的一大盛宴。入席前，先上了茶水和手碟；台面上有几样时令鲜果，我认识的有木瓜、小香蕉和芒果，还有几样干果，无非是核桃粘、怪味腰果、可可桃仁之类；入席后先上冷盘，后有热炒菜、大菜甜点依次上桌。着实令人目不暇接，恨不能多长出几副舌头，几副胃出来。

        中国的宴席，不论大小，茶水可以没有，但是酒一定得有，如果席间不醉到一半人，那一定不是一场成功的宴席了。虽然官方出文明令禁止饮酒聚会，但是千古流传下来的东西，比如说酒文化还是又岂是几页轻飘飘的文件可以制止得了的？只不过宴会场地略有变动而已，这也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最佳体现了。且不说这些空话，这次宴会什么白酒、红酒、还是啤酒自然早已准备的妥妥的了。这不，方总还没说，他的助理已经识趣地给大伙面前的酒杯都满上了。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咱这表达欢迎的方式就用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虽然俗了点，但是地道。”方总站起来端起一杯红酒，“大家今天一定要尽兴，吃好喝好，不醉不归。”

        大家站起身子，端起红酒杯，忙说，“客气客气！”

        我一时有点犹豫，喝还是不喝。不喝，不好推拒，喝了酒精过敏，等会场景更是难堪。

        “方总，我有个不情之请！”林一恒说。

        “但说无妨。”方总道。

        “今天席上只有一位女士。”林一恒说，“女孩子面皮薄，我可否替她求个免酒令？”

        “是我考虑不周了。”方总笑道说，“白女士一切尽可随意，不必勉强啊！”

        “林教授君子风度，有怜花惜花之意，我等自是不足。”陈子昂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言语正常，语气却多出一丝别样的韵味。“子清，不能喝千万别喝，免得伤了身体。”

        “有陈总直属领导在此，自是对白小姐爱护非常。”林一恒声音不急不缓道，“是我越俎了。”

        “白小姐可是好福气，这么多才俊体贴照顾。”张先生笑着问。

        “多谢各位照顾，既然选择了非洲，我早已忽略了性别，现在借性别优势来取轻讨巧，岂不是自己打脸吗？”我抬起头，含笑望向方总道，“更何况方总热情款待，有美酒、有佳肴、有一片盛情，更有远方的贵客，我又岂能轻易辜负。”

        说毕，我垂下眼睑，刻意不去注意林一恒投来的含有复杂情感的眼神，仰头将半杯红酒一口干尽。

        席间顿时一阵掌声响起，人们纷纷称赞。

        “白小姐这么爽快，我等岂能示弱。”方总道，“大家一起干杯。”

        等众人落了座。政府代表刘先生说，“白小姐巾帼英雄，女中豪杰，不知是否已经婚配？”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这种桃色新闻在一个满是异性的世界，总以吊足众人的胃口。我低着头自然地说，“已婚。”

        “真是可惜，真是可惜！”刘先生连着摇头道，“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答复，像白小姐这样的女子，只要男子不眼瞎，就不会单身到现在。”

        大家纷纷应诺，投注到我身上的视线倒是少了不少。只有一人，听到我的这种答复之后反倒更加关注了。

        觥筹交错几回难休，推杯换盏情意绵长。

        众人一个个喝的满脸红光，双眼放着精光，酒好似长了众人的胆子，打开了彼此的话匣子，一个个旁征博引，滔滔不绝，引得席间众人纷纷叫绝。唯独余留下我，好似游荡在异空间之中，浑身发烫，每一个细胞躁动地像要跳出皮肤的束缚，跳着跳着变成了某种难以抑制的痒意，我试着用手去抓，可是根本不知道痒源在哪里。好像在背部，好像在胸部，又好像在肌肤纹理之内，附在个骨骼深处，让人难以通过最常规的摩擦来缓解。我想要大声嚎叫出来，想要跳进冷水池子里，可是不行，现在在酒席之上，我不能出丑。浑身各处，如万蚁钻心，痒中带着烦躁，烦躁中有丝痛意，着实令人难受万分。克制，克制，再克制，我的理智是我最后的尊严，再坚持片刻就好。

        “不知林先生祖籍是否就在y市？”恍惚间似乎听到陈子昂说道。

        “是的。”林一恒说，“我是y市清县人。”

        “y市清县？这可就巧了，白小姐也是y市清县人。”陈子昂又朝着我说，“子清，你们可是真老乡呢！说不准你们曾上过一个中学，无数次擦肩而过呢。你们真不认识？”

        “林先生人中龙凤，如果见过，自然印象深刻。只是可惜清县虽是弹丸之地，人口也不多，却无缘与林先生相识呢！不然，也可早日向林先生多加讨教，说不准可以获益良多，人生又会有不一样的际遇呢！”我用力拧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保持大脑清醒地说。

        “哦，那我会错意了，我见林先生一直望向这边，我反省了几番，深以为自己可没那么大的魅力。能令林先生频频入神的自然是白小姐了，原以为你们会是旧识呢！”陈子昂说，“你说呢，林先生？”

        “白小姐说不相识，自然便不相识了。”林一恒垂下头，端起一杯清茶，依旧面不改色，风度无双地说，“白小姐面色红润的有点异常，我怕她是饮酒过度了，所以多关注了点。”

        “怜香惜玉乃君子本性啊！只是可惜了。”刘先生说，“要不然说不准会成就一段才子佳人的传世佳话呢！”

        “刘先生误会了。”林一恒声音和缓却坚定地说，“且不说白小姐已然婚配，即便没有，也应该仔细谨慎地奉上真心，诚意相待；更何况我另有所爱。”

        “另有所爱？”方总接过话尾，笑意盎然道，“不知怎样完美的女性才能配的你？”

        “真正的爱情，不掺杂一丝功利。在一段感情中，没有配得上配不上之说，有的人千般好，但却动不了你的心，那也只是路人；有的人即便平凡如路人，可你一见便失了心，掉了魂，深觉得她便是你遗失的那根肋骨，那么她就是完美的。”林一恒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继续说，“更何况完美向来只是相对的，没有一个标准来衡量，她入了你的心，她便一举成神。说到底配得上我的女性只是我爱的那一个人而已，只是一个没有任何前缀的普通人。”

        林一恒的一番深情表露像是一剂催化剂，各种痒痛一举破解了理智的压制，反身过来疯狂地蚕食我仅存的理智，我快要坚持不住了。

        “那你可得说说你爱的这位普通女子了？”方总说，“这个普通一定有她不普通的地方。”

        大家纷纷表示想要知道，可我却没有任何力气再听他说什么了。

        我给陈子昂低声说了声，便移开椅子，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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