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临近高考不到一个月，我抽离了所有的感知，一心投入到学习中，几次摸底考试成绩不是特别理想，越复习却越觉得什么也不会。我觉得自己都距离奔溃不远了，幸好有何浩然每天下晚自习后的陪伴，才得以缓解一二。上次大病后，我基本一直处于快要感冒、感冒中，感冒快好的状态，何浩然便单方面强制性的押着我下晚自习到操场慢跑半小时。不过效果还是有的，现在的状态变成了大姨妈前后感冒，平时就是暴躁了一点，好吧，我承认不止一点。
这半小时也成为我每天特别期待，特别放松的时刻，这个时间段的何浩然，脑洞特别大，总是能想出各种奇葩的话题，每次还义正言辞的说，他是为了让我放松。
何浩然说，你别有压力，你现在的状态才是高手的状态，你看电剧里的武林高手，越是修炼到最后，武功招数全部都忘记，头脑防空，化无形为有形，杀伤力巨大。我说他，随便放豌豆（豌豆的英文发音是屁的谐音），影响空气质量。他说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喷火龙，一个不顺心，就全世界遭殃了。我说真是喷火龙就好了，高考没考好直接放一把火，把所有试卷烧了，这样就可以多一个机会。他说他的理想是占个山头，娶我当老婆，然后养一群鸡，一群狗，一池子鱼。鸡是用来吃的；狗是看谁烦放狗咬谁；鱼是用来给我补脑子的，然后生一群孩子，凑够七个，正好是葫芦兄弟。我说我的理想是做一个外科医生，然后第一件事是打开他的大脑，看看里面结构是不是异于常人……
周薇薇有一天笑的特别猥琐，偷偷跟我说，“眼看你一天下来快嗝屁了，操场跑两圈分分钟满血复活，浑身跟打了鸡血似得两眼贼亮贼亮的，我也要去。”我跟何浩然的事情，周薇薇是知道，也只有她知道。我平时特别注重跟何浩然保持距离，人前从未有过实质性的举动，大家挺多以为我俩关系比较好，只限于暧昧。精神压力巨大的高三，正值心理生理发育速度惊人甚至于突变的年龄阶段，谁没有几个恋人未满，却高于友谊的各种知己。只要是不公开的恋人关系，同学们都懒得说，甚至偶尔睡不着，宿舍彼此猜测暗恋者时，都不会把这种关系下的人列入其中。
记得有一天，那是周二，何浩然一天没来学校，发短信没人回，打电话没人接，我有点担心。一天恍恍惚惚学习也不在状态，下午放学时，一向跟我没有多大交情的王芷之突然给我写了张字条，与我有话要说，我分外好奇。我们这座教学楼是巨字型设计，每个拐角处都有一个空旷隐蔽的类似阳台的地方，我俩没有吃晚饭，直接来到这里。
“会不会觉得突然找你聊天有点惊讶？”王芷之笑着说。
“是啊，总觉得咱俩聊天的内容不会很一致，你关注的是音乐，播音艺术性比较强的那类，而我一天只会死读书读死书，成绩算不得多好，性子也呆的厉害。”我低下头。
“你可千万别妄自菲薄，你的优点很多，爱学习，懂礼貌，尊重师长，自制力强，毅力坚定，特别是很自爱。听说你家庭不是特别好，我承认我如果生长在那个环境，不一定做得能有你好。”王芷之真的很会聊天，她的语速和缓，即使在说家庭问题这类比较敏感的话题，都不会让人觉得反感，她的夸奖也热烈，真诚，丝毫没有一丝的违心。让人有一种被重视被尊重的感觉。“我一直想跟你好好聊聊天，但是原来我没在这个班里，转到这个班以后，前段时间x市那边有个大型的国际比赛，忙着参加没来上课。总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今天这样冒昧地把你叫出来，会不会太打扰你了？”
“没有，没有，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我一直觉得自己不够好，接受的夸奖也少之又少，这样当面的夸奖，让人本能的脸红，不知所措。
“肯定是优秀，不然何浩然怎么会喜欢你呢？”王芷之捂着嘴直笑，“你别害羞嘛，浩然那家伙从高一到现在，只要有空就喜欢在我面前说你的各种事情，所以我也是间接的喜欢了你三年。”
我尴尬的同时心底更多的是难以言绘的酸楚。一直以为跟何浩然之间的种种，像一本日记，里面的东西，无论是幸福还是痛苦，都是比较隐秘，私人的，它是设置了知晓权限的，顶多只何浩然可见。突然间有一个人说她了解你们的一切，就像扒光了自己的衣服被人观看了，羞耻至极。
“哦？他说了些什么？”
“说你低下头的样子很乖巧，抬起头瞬间很凶悍，还说我像只波斯猫的话，你就是只小蜗牛，一有风吹草动，就钻进壳里了，拽都拽不出来。”王芷之说，“你可千万别跟他说这些事情是我透露出去的，不然他又得说我了，啥话也藏不住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一个是波斯猫，一个是小蜗牛，总结的很形象！我怎么可能去说，蜗牛受了伤，只会缩起来的，怎么可能拿着伤口给别人看？
“你跟何浩然真的很熟。”我木木的说。
“嗯，我爸爸和何叔叔是好友，妈妈和阿姨又有大学时候的闺蜜，小学以前何叔叔一家一直在x市那边发展，上初中后，叔叔的生意向能源方面靠拢，直接把家也迁回来到y市。记得刚上初中时，有一天刚出校门就有几个小流氓围了上来，当时我都吓坏了，幸好何浩然及时出现，一个人跟一大群人开战，最后小流氓被打跑了，自己也受了伤，一张脸肿的变了形。后来才知道他是何叔叔唯一的儿子，那次之后，浩然就偷偷学了跆拳道，最短的时间拿下最高段，阿姨知道后特别好奇，问他，你为什么这么拼命？你猜浩然怎么说的，我要保护最重要的人，阿姨给我妈妈说了后，闹得非要定娃娃亲。浩然知道后说，我喜欢的人我自己会追，你们别跟着掺乎，两家人这才作罢。”王芷之不愧播音出众，几个人的语言，神态，音调，她都模仿的活灵活现，甚至连我都仿佛能隔着时空，看到乖巧美丽的少女，骄傲倔强的男生，其乐融融的两个家庭，一切是那么美好，让人嫉妒，不，是自惭形秽。“从此以后，我们感情越来越好，两家又住得近，上学放学两个人一起走。他帮我背书包，打怪兽，我给他唱歌听。他说我的声音好听，我就去学播音主持，这点上我得感谢我的家庭，我爸妈知道我的想法后，相当支持，比较幸运有足够有财力支持我去x市、b市培训。那会的我们才十三四岁，周末要不一起出去玩，要不他会歪在我家里打游戏，打的累了，去我的卧室睡觉。有次我妈看见了，顿时心疼的不行，干脆给他专门准备了个卧室，布置的比我的卧室都好，我都吃醋了好久。哎，你知道吗？有次情人节，浩然竟然捧着两束玫瑰过来，一束小的送给我，一束大的给我妈妈，当时可把我妈笑的根本停不下来，坐在沙发上，挨着给我爸爸和阿姨打电话，阿姨知道后笑着说，生儿子没用，送你家了，养这么大还没给我送过花呢。我爸爸呢，笑骂浩然让他难做事，事后赶紧准备了好多首饰给妈妈，谁知妈妈说，她就要玫瑰。”
“你们真的很般配。”我压住心口的一阵一阵的苦涩说。
王芷之一脸娇羞的说，“也没有啦，我只不过比较幸运，遇到浩然，两边家人都很好，他们从初中毕业已经开始计划我们的未来，对了，浩然有没有对你说我们准备去法国读书的事。”
我如五雷轰顶，出国？上次浩然提过出国后，我的心里一直有所准备，现在听王芷之这么一提，心底失落的同时又仿佛觉得应该如此。
王芷之继续说，“今天他应该是去办手续了，没跟你说吗？你们感情这么好，我还以为他早就告诉过你啦！关系好的那么几个他们都已经知道了。伯母也准备一起去，本来计划好高一时候去的，后来叔叔这边有些事情耽搁了，等事情解决好，浩然却说这边也不错，我的播音主持在国内学习更好点，读完高中三年再走。你是知道，浩然一向最有主见，叔叔本来还有点犹豫，谁知浩然说他会提前自学大学管理方面的课程，叔叔这下可没话说了，只得同意。”
“你也去吗？”
“肯定的啊，我签证前一段时间已经办好，就等浩然和阿姨办完一起出发。”
“你们什么时候走？”
“五月二十八号的飞机，到北京再转机。”
“不参加高考吗？”
“本来想着那边学校需要高考成绩的话就准备参加完高考再走，谁知我姑姑联系好的学校并不需要，高考变成件可有可无的小事。你大概不知道，我们的朋友，好多是不需要挤高考这座独木桥，高中毕业后联系国外的大学，在国外待几年拿到签证，有的干脆移民了，或许过几年我跟浩然也是这样，故乡成异乡。这样说起来好像有点伤感哎！”王芷之晃一下神，又笑着说，“你不知有没有发现浩然好像到了叛逆期哎，提起高考，总会说那是灵魂上的酷刑，即使成功靠岸，大多会成为一个人一辈子的噩梦。还说不当物理化学家，学那么多公式数据，除了在大脑最好用的时候占用大脑内存以外，简直一无是处，还不如谈场恋爱，锻炼一下情商。哈哈，你说逗不逗？毕竟大多数人还得学啊！”
王芷之笑的花枝招展，“不过呀，白子清，我真的好崇拜你，怎么能够把化学物理数学学的那么好，我那是肯定不行的，做一道化学推断题能折我一年的寿。要不是为了浩然，我宁愿待在家里等出国，不过还好现在不用参加高考，我想我这辈子再也不要看见一个元素符号。”
没打算参加高考，怪不得何浩然总会像事外人一样轻松。
“子清，你是我俩共同的朋友，如果以后遇到困境，你尽管开口，即使浩然不管我也会为你倾尽全力……”
朋友？
哼，不……
朋友都算不上，我不配。
我的骄傲、自尊，我的壳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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