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抵达暖城
今日清晨时分，他们从山间小路拐道，转入官路。
影一十分细致的把驾车的六匹马里，其中的三匹解开牵绳。
两匹放走，另外一匹，则由林长卿翻身坐上。
此刻已是傍晚，一马一车远远望见凍国京都的前置城池——暖城。
走了近一个月，终于是到了。
长芩这一路，只能用长见识这个词来形容。
第一次见识到，有人因为不喜欢郎中，一把刀真的在胸口上插了四天。
第一次见识到，这么多的血参，论斤来衡量的血参。
第一次见识到，为了让马恢复快些，拿血参喂马的。
…………
总的来说，长芩从莫名其妙上了贼船离开大部队，一直到抵达暖城。
这四天三夜，完全刷新了长芩的价值观。
长芩记得她第一次见风离云时，他身旁的柳老板一个劲在说他抠门。
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天真的以为风离云是没钱，所以才抠门的？
风离云只怕是这天底下最富有、也是最奢侈的人了！
马车排在进城长队后面。
今日的暖城异常热闹，分明已是傍晚时分，进城的队伍还是排了足足二十丈那么长。
离了山，寻不到野味，一路上也没见着有歇脚的茶摊饭店，他们这一日可是都没有进食。
一行四人，都是第一次走这一段官道，完全没想到居然没有卖吃食的地方。
三条饿狼加上一条病狼，好不容易冲到城池，却被长队绊住了脚步。
长芩趴在桌案上，将头摆在狐裘大衣叠成的枕头上，目光空洞，饿的整个人看起来毫无生气，抱怨道：“为什么今日进城的人如此之多？我们要排到某年马月啊。”
林长卿饿的老早便弃了马，钻进马车，和长芩一起躺尸。
他爬起来，脑袋探出车窗，点了点人数，神情沮丧答着：“看这人数，起码半个时辰起步。”
“好饿啊！”长芩揉揉小腹，冲着风离云问道，“风世子，你有没有带身份玉碟，咱能插个队吗？”
风离云仰躺着，听到长芩唤自己，有气无力答道：“姬小姐，我不收包袱的，你得问阿影。”
“没带着，风世子的没在，我的也没在。”林长卿岔话，叹道，“两个玉碟都留给大部队了。他们走官道，一路上经过大型城池要登记。”
“排着吧，我的应该直接没了。身份低微，没资格用玉碟，我的木碟只怕已经化成灰了。”长芩生无可恋哀叹道，“这玩意去墨规殿重办，真的好麻烦。”
风离云断断续续道：“我有特权，可以给你……插个队。”
长芩飞速坐直身子，扭头望着风离云，惊喜道：“真的吗？太棒了，不过你为什么会有特权？”
“墨规殿对邶国王族有所亏欠，殿主便给叔父开了特权，叔父把特权转给我了。”风离云长舒一口气，缓了好一会答道。
“这样啊，羡慕了。”长芩又侧趴下去，拿着毛笔在指尖旋转把玩。
风离云偏头瞧了一眼长芩，嘴角微微勾起，眼含笑意。
长芩扮她姐姐，人设真是崩了个彻底，换成姬长孤那女人，这一路可不会这么安稳。
若是三年前的自己有今日这般地位，根本不会放她离开。
自己的人，还是要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放心。
闲谈这一会，进城的队伍，已经排到他们了。
长芩和林长卿因为没有身份碟，只得来到前室等守城的侍卫检查。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一句话到底是没错的。
一只长剑划破林长卿的面颊直直插入马车前门。
霎时刚刚进城的“百姓”，正在排队的“百姓”纷纷亮出刀剑。
林长卿拦下，站起身从腰间拔出长剑的影一。
他双手一抖，从袖袍里坠出半截手臂那么长的弯刀，冲着影一挑眉一笑道：“影，我来。”
这对刀，用弯刀来形容似乎不是很准确。
林长卿的刀很奇特，刀柄很细，只比寻常毛笔杆子粗上一点。它没有护手，刀柄与刀身直接连在一起。刀身呈自然弯月弧状，刀尖乃是经典的柳叶尖形，但只有女子小指的宽度。
整把刀很秀气，林长卿双手握着，恰好它的长度也是袖口的长度，刀尖隐于袖子宽大的布料内，若是不刻意去找，根本看不出来。
影一不赞同的看向他，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什么都没说，点点头，进了马车。
长芩此刻心中很是慌乱，不为别的，她认出眼前包围他们的人中，混着几个自己人。
长芩留心观察着身旁的林长卿，左手悄悄移到身后，装着害怕身体微侧，将后背露出来。
她无名指搭扣在食指上，小指高高翘起，中指与拇指相搭成一个“x”形。
长芩身子这么一侧，视野自然下垂，碰巧看见身旁林长卿的武器。
她暗自心惊，只盼自己人能注意到自己发出的暗号，快些撤退。
长芩心里明白，她和姐姐训练的人身手如何。
她们敌不过自己，更别说影一和林长卿。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人数并不是优势，相反还是劣势。
现在表面上看起来是一众杀手包围了四个人，可实际上应当是，影一和林长卿两个人可以杀穿这一群。
“姬小姐，你要进去躲躲，还是留在这，看我的飒爽英姿？”林长卿冲长芩笑笑，打趣道。
长芩没有进去，依旧维持着背后的手势答道：“林长卿，我相信，你们可以保护好我。”
长芩感觉这些杀手都不太聪明，亮了相，不冲杀，反而在那站着。
为首的杀手仔仔细细打量着这三人，有些不确定的大声问道：“你们可是从北边来的？”
“不是呢，我们从南边来的，你们也是狗胆包天。居然敢拦姬院首亲女，天下闻名的姬小姐的车架。”林长卿伸出两根手指扶着长芩的肩头，将她转正，也高声回答道
长芩在林长卿碰到她的一瞬间，撤回手势。
林长卿两指怼着她的肩，另外三指还捏着刀，长芩后脖传来的阵阵寒意。
“老大，我们是不是拦错人了？那确实是姬小姐，他们只怕还没到。”杀手老大身旁的一个小弟凑近他耳朵说道。
“好像是，咋搞？”
“咱撤吧，大将军不是想和姬院首打亲家？”
“等等，那姬小姐身边这男的还有刚刚进去那个，是谁？”
“不知道啊，咱问问？”
“问问。”
声音不大，但是也不能说小，反正车上三人是将他们的交谈听了个一清二楚。
“姬小姐，你为什么会和两个男人同一辆马车？”杀手老大又喊到。
林长卿双目低垂，十分不好意思答道：“我们是姬小姐的男宠。”
长芩猛的回头，不可思议的望向林长卿。
林长卿冲着长芩挑了挑眉，一脸焉坏的笑着。
长芩耐不住了，这人搞什么，平白无故败坏她名声？这传出去可不得了。
可是她又不能反驳，狠狠瞪了林长卿一眼，扭头进马车了。
林长卿尬笑了两声，跳下马车，喊到：“这是姬小姐的身份碟，壮士要不要确认一下？”
“拿过来。”杀手头子点点头。
“好。”林长卿双手一摆，宽大的袖子荡出一个圆弧形。
两个离他很近的杀手突然倒在地上。
只见林长卿长袖翻飞，不过一次呼吸的时间，数十人倒地不起。
杀手头子瞪大双目，手上挥舞长剑，嘴里大吼道：“防御！”
可是防御又有什么用呢？
林长卿转眼便到了他的身旁，死神降临前，他听到林长卿对他说：“李将军，好久不见。”
他身躯缓缓倒下，在失去意识的一瞬，他看到那对刀。
他想起来了！
眼前这人是——长卿。
林长卿杀了这位李将军后，那些“杀手”们像是不要命了的一窝蜂涌向他。
混乱中也出现几道身影脱离了战圈，向外窜去。
林长卿扫了那几人一眼，并未理会。
绣袍翻飞，很快，城门口这块地上，站着的活物之剩下他自己。
他悠哉的擦了擦刀，没回马车，运起轻功，进了城。
马车里风离云被车外乒铃乓啷的动静吵醒，皱着眉问道：“阿影，怎么了？”
影一把有些下滑的狐裘往上挪挪，答道：“白皑母家麾下李将，暖城守卫，长卿手痒。”
长芩诧异道：“那方才那些都是守城卫兵？”
“嗯。”影一点头。
“你们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杀了他们？本来是可以避免的，他已经要放我们走了！”长芩惊叫一声，不解道。
影一沉默了半响没有说话。
“姬小姐，我是邶国人，他们的目标一开始便是我。”风离云撇了一眼影一的神情，恹恹道。
长芩明白了，这三人是邶国人，而她是凍国人。
她会怜悯凍国的士兵，因为她出生凍国，父亲是凍国院首。
她怜惜每一条人命，因为这百年时间，巫族生存不易。
而他们却不会。
风离云叹了一声又道：“他们脱下军服，换上百姓的衣物，来劫杀和谈使者。你觉得他们有把自己当成守护一国的将士吗？或许你会觉得，这只是将领的错，士兵并不知情。可是，能在京都前置城池做守卫的，谁没点关系，谁又干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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