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天道

沈明渊抬眼望去,  偌大的异人谷中是一片静谧的夜色，灵兽、魔兽对他低下头颈，满月高悬,  是他喜欢的那种红月。

        这里的一花一草、万千生灵，都是照着他喜欢的样子刻画、孕育而出的。

        这是他的世界,  他的归宿，若是以后都能留在这里,  的确是比投胎轮回更好的选择。

        系统仍在他脑海里聒噪不停,  沈明渊微微皱眉,  直接抬手——将系统勾了出来，捏在手里。

        声音总算小了点，“别叫了,  如果你说的是实话，也不在这一时半会儿。”

        在沈明渊眼里，系统看上去是一团模糊不清的几何体，形状像某种玩具似的不断变化，他看了看其他几个主角的神色,  不意外地发现只有自己能瞧见系统的真身。

        能瞧见、能摸到,  甚至就这样随随便便抓在手里,  也是他彻底认识到自己身份后才有的能力，

        “系统,  放开我哥再说话,  别欺负他。”

        听到这话,  沈和光的神色明显愣了一下,  原来那股霸道地困住他、让他不能动弹的力量不是明渊，而是这个依附在明渊身上的东西。

        系统忽然就蔫儿了似的，怕在沈明渊手心：好好好，都听你的，你先松开我。

        沈明渊指尖的力道微微放松，系统却猛地窜了出去，画作一道黑线逃也似的窜入天际，没了踪影，他叹气，看着那方向无奈，

        “……这么心虚啊。”

        系统跑了，留在几个人身上的力道也随之散去。刚一挣脱了那无形的束腹，沈和光便突然上前一步，一言不发将沈明渊抱进怀里，一脚踏上早已待命多时的巨大折扇飞身掠去。

        没了系统的干扰，沈明渊也顺利将宴会现场恢复了原样，不再压制沈和光身上的木系灵力，如此动身一飞，磅礴的灵力便都用在了加速上。

        而其他几人或多或少都有了些损伤，就算外伤被沈明渊顺手治好了，也无法发再追上沈和光的速度。

        可以想见，不久后那些昏迷的人便会一个个悠悠转醒，被眼前的景象迷惑，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荒诞可怕的梦。

        沈明渊一路都被紧紧箍着腰，困在哥哥怀中动都不能乱动，只耐心拍了拍沈和光的后背，“哥，你飞这么急做什么？我没事的，没有要听它的话寻思，别紧张……”

        沈和光垂眼看他，眸色已经恢复成寻常人类的模样，听到这话，也明白系统跑得太快、太善于藏匿字迹，这才放慢了些速度，却还是没有说话。

        “哥，”沈明渊握住他的手，感觉到紧绷的肌肉正在微微颤抖，和缓的温热气息自手心舒散开来，无形中安抚着沈和光的神经，“我们回家吧。”

        “……回家？”沈和光没想到他会突然说到这个，深呼吸了一口气，回过神来，点点头，“好，回家。”

        沈明渊见他同意了，终于掉头朝着另一个方向飞去，才放下心来。

        自被窥天镜送到过去之后，他机缘巧合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身份。

        觉醒后被找回的不光是天道的力量，还有许多他本该知道、却一直浑浑噩噩想不清的事。

        有很多是系统告诉他的，比如这个世界需要天道，比如他已经完成任务，剩下的许多事则是他借助着力量自己察觉到的，比如沈和光的不同之处。

        看到那双眼睛，碰到那紧绷的皮肤，沈明渊便很快明白，现在的沈和光是状态最不稳定、也是最危险的时候，需要平稳、冷静的心态，也需要好好休息。

        天道对这世界有多重要，沈和光身为整个世界意志的化身，就同样有多重要，若是他先崩溃了，世界也绝不会和平安稳地运作下去。

        至于自己……

        就算系统说得没错，自己是天道，不能这样以凡躯存在下去，那也不急于这一时。

        沈和光怕他跑、怕他死，所以不肯松手，硬要这样搂着抱着，他便由着他去了，乖得像小时候那样。

        “你不跑了？”过了会儿，意识到没什么人追来，一切都算安全，沈和光闷闷出声。

        沈明渊有点想笑，嗯了一声，“不跑了，回家。”

        沈和光又问他，“不想着寻死了？”

        不知怎的，沈明渊耳朵就有点痒，摇摇头，一本正经道，“不寻死，不作死，特别听话。”

        又是一阵静默，沈明渊看着脚下的风景，夜色中一切都渡着月光，“哥。”

        “嗯，我在。”

        “那时候……我是说，我还小的时候，”他轻声问着，“你知道那时候的我，是被现在的你丢过去的么？”

        沈和光摇摇头，“那时候我什么都不记得，你看起来也不记得多少。”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我知道你的名字变了。”

        自沈明渊穿越到书中的第一天起，为了能够更好的融入世界，所有人记忆中沈二少的名字，都从沈延笑变成了沈明渊。

        他惊讶地抬头看去，“你竟然记得原来的名字？”

        那岂不是意味着，沈和光早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他身上的异样了？却一直瞒着没有说……只是暗中调查？

        沈和光摸了摸他的头发，笑了，他方才一直在失控崩溃的边缘，此时忽然露出笑容，一下子便看上去变回了最初的沈和光，那个常年住在沈家，只知闭门修炼的哥哥，

        “沈延笑也好，沈明渊也好，天道也好，都是你。”

        他轻声说道，“我不在乎。”

        沈明渊心中一跳，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就算留下你的代价，是让世界都归于死寂，也没关系。”沈和光缓缓说着，仿佛只是和心爱的弟弟聊家常，语气平淡，“你明白吗？”

        两人飞行的速度太快，眼看着已经能瞧见不远处沈家的山峰了。

        沈明渊咽了下口水，又抬眼瞧了瞧哥哥的神色，“我刚才仔细想过了，哥，那个系统，就是依附在我身上的那个东西，它说得话也许不能全信。”

        从觉醒开始，他便觉得头脑越发清晰起来，就连五感都变得愈发敏锐，想知道的东西，只需心念一动，便自然会被他知晓。

        沈和光眸色顿时凛然，泄出一丝冷意，若是系统还在，怕是立刻就要被他抓来千刀万剐，“你发现什么了？它要害你？”

        沈明渊摇摇头，也是困惑，“我还要确认几件事才能肯定，它的目的应该不是害我这么简单，否则它早就做了。哥，我们到家啦。”

        他指指下方，沈和光顺着看去，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带着人在迎鹤台落下。

        乍看上去，沈家还是如同从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

        到了地面，沈和光也不好再搂着他走路，两人便并排步行，像是年幼时那样手拉着手，沈明渊的手指被紧紧扣着，跟在哥哥身边，再看眼前的这番景色，却是多了几分感慨。

        最初来到这里，他只觉得这山峰很是美，仙气缭绕的，如今回来，却有种物是人非的怀念感。

        记忆中多了住在沈家的许多年，被沈氏二老宠着，被哥哥惯着，被那些旁系的人们嫉妒着，如今的沈家，已经到处都残留着属于他的痕迹和回忆了。

        也许是夜已经深了，两人一路走回宅院，也没碰上几个仆人或亲戚，只能听见些虫鸣风动之声。

        沈明渊怕大哥情绪再出现不稳定，或是力量失控，还特意将酒换成了茶，拿了些带着安神作用的精致糕点，这才坐在房里，让人好好放松、休息片刻再说话。

        他有太多想确认的事，也有太多想问的话了。

        一开始，只是询问沈和光关于觉醒的过程，在其中寻找蛛丝马迹，看系统有没有从中干预，或者影响沈和光的抉择。

        毕竟最初的时候，系统总是不在线，爱答不理，那时候就算系统离开他的身体，跑去了别的地方，他也不会感受得到。

        他不确定，方才沈和光看起来能瞧见、摸到系统，还能听到系统的声音，到底是因为觉醒后力量太强，还是因为系统和哥哥早就有过交集。

        第二个需要重点确认的事，就是聂辛那些梦境的由来。

        如今回想，聂辛无缘无故做那些梦，说不定也是系统暗中做的手脚。

        最后一个疑点……便是关于名字的。

        从他进入书中的那一天起，沈二少的名字就变成了沈明渊，和他自己的完全一致，无论是家谱还是人们的记忆中，都只剩下沈二少沈明渊，没了从前的沈延笑。

        他自己就是作者，对一切了若指掌，就算不改名字也是无伤大雅，不如说，非要把名字改成自己原本的，才是多此一举。

        他需要弄清楚，改了名字的，究竟是系统还是别的什么，目的又是为何。

        几个疑问和猜想接连说出，沈和光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若非被沈明渊声声哄着，过一会儿抱一下帮他冷静，怕是早已坐不住，就要冲出去追杀系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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