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他盼了那么久的晨曦来了，他却再也等不到天亮了。
“你就是将人照看成这样” 付玄文不需回头就知是谁进门， 他握着乐康的手，轻声道。
“亏得孤以为你对乐康有多喜欢。” 他将乐康的手收进被子里， 转身意味不明打量着付章兮，嗤笑一声， “皇兄心倒是大得很，装的下不少人。"
“我一时大意，没成想被钻了空子。” 付章兮脸色不大好，唇色惨淡， 比那刚中毒的二人瞧着还要虚弱。
“我已经派人去查了
“不必查了，孤知道是谁， 你怕是查不出什么线索。”付玄文眉间微皱， 摇头道，“皇兄是想要放他出宫“
他指着被乐康不小心掉落的小包袱， 几件小衣服露出来，不需仔细翻看， 就知道这是谁的。
“我本是要今日天亮就送他们出去。” 付章兮有些支撑不住身体，勉强摸索着坐下。
“天亮”付玄文眼神晦暗不明，半眯起眸子， 若有所指道，“这是要避着谁“
“皇弟多想了，不过是清晨人少罢了。” 付章兮支着头，额角一跳一跳， 与付玄文周旋着。
“你可有想过，他这样的人放出去了， 还有命活着” 付玄文语气温柔如三月春风拂面， 但眼神却冰冷如霜，“你以为你是对他好，却无异于送他上了黄泉。”
“难道他在宫里就活得好了吗” 付章兮捏着额角的手一顿，半晌， 他唇角微勾，走肉罢了。”
我送他出去，自然有办法护着他。"
“护着他”付玄文似乎觉得可笑， 眸子里带了些不解，“人来你这不过几日， 就成了这副模样，你说你有办法护着他“
“自己的地盘都护不住人， 出了宫你又能照拂到几分”
“那又与你何干”付章兮被他刺得火越发的大， 沉声道，“他不是你的人了， 他有权决定自己想要怎样生活。”
“你倒是护得住他， 可他受的伤那次不是你亲手给的”
“孤没想到你如此拎不清。” 付玄文倚在床柱边， 瞧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小团子， “若是能这么简单，孤早就送他出宫， 何必辗转在你这。”
“他从未真正快活过，我心悦他，想要他快活， 便是这么简单。”付章兮又转了个弯，冷笑道， “太子殿下凉薄绝情的很，定是不知何为心悦。”
“快活的前提是活着。” 付玄文不理他的嘲讽， 俯身捋了下乐康的发丝。
“活着”付章兮脑子疼得要命， 嘴上不让分毫，“半死不活也算活着， 这点皇弟做的倒是极好， 好好一个人逼成这般模样。’
“若是再把他囚在宫中，不出半年， 他怕是就要没命了。”
“皇弟，他就快枯萎了，你当真看不出吗”
付玄文一言不发，自顾着瞧着乐康， 直到天色微微有了点光亮。
“总之他不能出宫。"
他捏捏乐康的脸蛋，似乎怎么看这人也看不够。
他忽然质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狠心把乐康送到付章兮身边， 便是打着他能照顾好乐康的想法。如今看来，也是力有不及。
付玄文生平第一次生出迷惘， 他站在荒芜的末途，不知该怎么走下去了， 似乎哪里都是死路。想他一生自负， 现下不过想保住乐康的命也成了件难事。
他自嘲一笑，褪去了平日从容的样子， 说不尽的悲凉。
这本不该是在他脸上出现的情绪。
“我不知道你琢磨些什么， 我也懒得去想你整日的盘算。” 付章兮脑子快要炸了。
“他就躺在这，他醒了你问问他， 他想不想离开这离开这个有你的地方。” 许是两人说话音量越发控制不住， 乐康蹙了蹙眉，小小的嘤咛了一声， 两个人立刻停下唇舌争斗。
付玄文想着乐康也许会口渴，便想去倒杯温水， 谁知那水壶都是空的，倒不出一滴水来。
他皱眉看向付章兮， 再一次在心底默默物色其他人选， 他当时怎么会觉得这人可靠呢。
“天亮了吗”两人没想到乐康睁眼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此时东方开始发白，黑色的天空渐渐在褪色， 黎明的霞光渐渐露出， 亮光漫漫感染了四周那浅蓝的天色，，像个精致脆弱的瓷娃娃。
付玄文意识到了什么，手指紧了紧， 喉咙却像被堵住了，说不出话来。
“怎么不点灯”乐康无辜地眨着杏眼， 伸手想在黑暗里去点燃油灯。
殊不知两个男人就站在边上，沐浴在晨曦中， 神色复杂又不忍。
“清和呢” 乐康最后的记忆只剩下他缩在清和的怀里， 难受得不得了，恨不能跳到寒池里， 而清和温柔地抚着他的背。
“清和还在歇着。”付章兮哑着嗓子道， “他一切都好。"
出了状况的是你。
“那就好呀。”乐康还是有些无力, 坐在床边荡着两条小短腿，
小少年小梨涡若隐若现，声音轻快道:那双一贯明亮生动的大眼变得灰暗空洞， 仍是不难看出浓浓的期待。
他又笨手笨脚地下了床，双手在身前探着路，
小团子四肢本就不怎么协调，更别说摸黑了。一个不慎左脚踩到右脚，就趔趄着要摔倒。
付玄文身体反应更快， 一步跨过最近的付章兮，顺利接住了乐康。 乐康吓得拍了拍胸脯，惊魂未定， 鼻尖动了动，面色微微一变。
“谢谢六殿下。”他紧忙推开付玄文， 像是什么都没发现，还着重强调了六殿下。
小质子灯也不点灯了，站在原地孤零零的， 拽着衣服，着了急似的，“今夜好长啊， 晨曦什么时候来呢”
“快了”付章兮抹了把脸，低声道，
“那我就再等一会。”乐康乖巧地应道， 笨呼呼的爬回床上， 两人不做应答，乐康催促似的，软声道: “要自己一个人。”
付章兮看着他无神的眼睛心如刀割， 终于意识到乐康怕是没办法出宫了。
命运似乎从不会眷顾这个总是懂事的孩子， 有什么坏的都要强塞给他， 他以为有了希望， 却在黎明前夕被狠狠打破，不过是镜花水月，空想一场。
天亮了，却像是永远不会亮了。
付玄文就站在乐康眼前，给小团子镀上一层阴影， 他却一点不知，纯真地眨着大眼， 扯过被子就要遮住自己。只是手却攥的极紧，颤个不停。
付玄文想握着那只小手，乐康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泄出压抑不住的哭腔，“出去，求你了殿下， 出去不知求的是哪个殿下。
“我要等天亮，就可以出宫了。"
“不要来打扰我，好不好”最后，乐康已经用被子蒙住脸， 瓮声瓮气地从被子里传出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寻思着去寻个医术高明的， 瞧瞧怎么回事。
付玄文走到门口时，被窝里的小鼓包突然问道
他怔了一下，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柔声道: 会，我保证。” 乐康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就不吭声了。
等着彻底一点声音都没有了以后， 乐康缓缓拉下被子， 灰暗的眸子早已蓄满了泪。
他爬下床，因着眼前一片黑暗， 摔了好几次才跌跌撞撞摸到烛台的位置。
他小心揉了揉腿，拿起火石， 按着记忆里的位置去点油灯。 在火石燃起的刹那，热气扑在脸上， 乐康就彻底意识到了什么， 眼泪止不住的哗哗淌。
可他像是较劲似的，一次次打亮火石， 一次次点燃油灯，白嫩的小手已经被烫的起了 一层泡。
搁平日里他早就捂着爪子喊痛了， 但现下他仿佛感觉不到痛，咬着下唇， 直到双手痛得拿不住火石。乐康终于瘫坐在地上， 动着眼珠子瞧了眼窗户的方向， 又伸出手在眼前晃了晃。
小团子抱着双膝，喃喃自语道:“原来， 天是真的不会亮。”
他盼了那么久的晨曦来了， 他却再也等不到天亮了。
“臣也没想到会这样。”小太医翻看着医书， 咬着指甲，“按理讲，应是不至失明。”
“小公子平日经常流泪吗”
付章兮狠狠闭了闭眼，恨不得给付玄文一拳， 这还用回答吗 哪日是不哭的，
“与流泪有关“
“自然。”小太医放下医书，“眼睛是很精密的部位， 整日流泪伤害定是极大。”
“经常哭。”付玄文抿了抿薄唇。
这几年来乐康就没有一天不哭， 可他还是努力笑着，直到后来， 小脸上连一点笑意都没有了。
“那许是早就患了眼疾。”小太医顿时了然，
“可有法子“
“您莫着急，
他话音刚落，付章兮扑通一声倒地不起。
他本就是强撑着一口气，为清和解毒后， 毒性入了他身体大部分， 能坚持到现在已是不易。小太医把了下付章兮的脉搏，长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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