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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六十七章 暗潮渐进


对于我留宿佞祯账中之事,云霄等人见怪不怪,兀自往来与佞祯议事,而我,刻意不去理会帐中古怪的气氛,只是望向主账唯一的一帘天窗和窗外的风起云涌。

        直到正月二十六日,军中又传来消息——

        皇上于正月十五南巡!

        天子翌日从京师启程,由十三皇子的左右翼前锋营护驾出九门。十七日,过涿州。二十四日至祭南府。二十五日至长清贤皇山,夜里大风,南村失火,清和帝命大臣侍卫等前往扑灭。次日,凡该村受火房,一间给银三两。

        失火的消息颇为耐人寻味,任谁都不由地联想到太子。因为,天子危急,储君就成了登基的人选,而我却觉得这件事并不简单。

        二十六日,清和帝登太山,驻太.安州,命十三皇子在太山上代为祭天。此事一出,更是让人不得不浮想联翩。自古皆是帝王和皇储才有资格祭天,这“代祭太山”不是小事,又称为“封禅”,帝王于太山告祭天地神,祈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同时,也有告天下“天子授命于天”之意。让十三皇子祭天,颇有些僭越皇储的味道,这种大事,无非是会动摇皇储地位的,而这似乎,又暗含着皇上对皇储的某种不满。

        同日,佞祯、九皇子营中议事,云霄、佞祯门人皆席,可凩紫玉不知为何不在,便让我端茶递水,奉好茶水,我立在一边,看云霄,他双手环胸,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又看向佞祯,他身着一袭黑缎长袍,腰系紫色暗纹缎带,一副九皇子门人的打扮,脸上却是高深莫测的神情。我皱眉,他身上那件黑袍有些眼熟,我又摇摇头,笑自己多心了。

        倒是九皇子先笑道:“十三弟代祭太山!若我没记错,十三弟还在服孝之中吧?他当年可是自请多服一年,哼,充什么孝子!”

        我一惊,没想到十三皇子还在服孝之中,怪不得我见到他的时候,他穿着一身白衣,原来是孝服。只是,他既然守孝之期未满,又怎么还能祭天呢?而这到底是皇上的默许,还是天子的皇命,又或者是十三爷想取太子而代之的野心?

        “服孝中的人也敢祭天,就不怕这“不孝”触怒天神,折了自己的福寿!”九皇子也转首,看向佞祯,却见他神色悻悻,又道,“父皇这一招连环棋走得好啊!先让十三弟和文阙城城门禁军为出京之事发生冲突,现在又让老十三代为祭天,彻底让太子猜忌他,这是用弥月太子自己的势力牵制太子,分化太子·党内部啊!只怕左右逢源的十三弟现在反而成了太子最猜忌的人了!”

        我低头,九皇子的话,我都听在耳里,也寻思着朝堂上是怎样的形势,仿佛上一次差点置我于死地的储位之乱还没有结束。如今每件事都蹊跷地和太子有所关联,我隐约察觉到,又一场以东宫为中心的政治角逐山雨欲来。

        “州姑娘,你在想什么?”九皇子突然针对我,“是在算计朝堂之事吗?还是,州姑娘是怀念太子的暖床,又想引发什么朝堂之乱,让父皇再封一个贞敬夫人?”

        “九哥!”佞祯危险地抬眸。

        “哼哼哼。”九皇子阴笑,眼中的神色无比复杂地看向我和佞祯。

        我抬眸,看向佞祯,他却没有看我……

        出了营帐,我看向素白的天,素白的地,素白的军营,这素白都在寒日下慢慢融化,而我知道,该来的总要来,一场惊天的暗潮就要和这肃杀的北国之风一样注定要到来了……

        似乎,已隐约看懂这场棋局中他所布下的那一部分了,他,一个被贬荆州的皇子,这几个月来蛰伏在京城和津州三卫之间,一定持有皇上的什么密令,而他是赑屃的外城节度,这一点就更好理解了。至于我,他本没有盘算过我,只是我无意闯入了棋盘,正好遇到他,而他这个善于利用时事的皇子才想到利用我罢了。只是,他先前想方设法留住想逃走的我,真的都是纯粹的利用吗?

        抬脚,踏着结了冰的碎草,心思不属,竟不知不觉已走出很远了,待反应过来,布鞋早已湿透,我苦笑一下,让自己刻意不去理会那独属于男人的战场和阴谋,只是头痛欲裂地转身,却被一个熟悉的怀抱大力地拥住,是佞祯,我应该挣扎的,却短暂地失陷在这份温暖里,他无声地抱着我。

        “我以为你走了……”耳边是他低沉的嗓音,隐忍着疲惫,又带着一丝终于松下一口气的释然。

        这营帐方圆十里,漫山遍野都是外城的人,我又能走到哪里去呢?

        “别走……”他的声音很沙哑,却能刺透我心底。

        “佞祯……”我终是轻轻地唤了他的名,他按着我的后脑压向他的肩窝,低头在我耳边蛊惑:“相信我,很快就会结束,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的……”他哀伤的嗓音,这溺人的誓言,一切都在耳畔回荡,我空洞眼中不知何时已模糊一片,努力压抑着心底深处升起的那一丝希冀,他不知道,清和帝是不会放过我的,我背叛的是这个王朝最高的统治者——清和。我留在他身边,又兴许最终还是死路一条,不是吗?我苦涩地笑了,我本就是没有活路的,为何不在死之前,给为我付出良多的他一些回报呢?双手渐渐穿过他的后腰,抱紧,我忧伤地闭目,主动吻上他的唇,他猝然一震,突然大力地反抱住我,我只感到大力压来,被他托住发根,嘶吻至深……

        眼泪终是顺着脸颊滑落,对于面前的这个男子,我总是有几千个几万个不忍心,即便这些“舍不得”“不忍心”最终会要了我的命,可我终究做不到决绝,做不到一走了之。我的心绵绵生痛,嗓子仿佛被什么堵着,痛得不能下咽,蹙眉,微露痛苦的表情,却感到佞祯的吻蓦然转柔,我微微喘息,后背被压到身后还未长出新芽的一颗树上,他的手掌箍着我发梢轻轻放到树干上,而后吮吻我划过嘴角的泪珠,那些吻又细又密,带着默默的珍惜和深藏的温柔,让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感到一颗空空落落的心,被什么包围萦绕着,迷离地跳动着,那是我自己的心跳,又不是……

        ……“佞祯……”……

        仿佛见回到很多年前,藕花深处,俊美无铸的少年在水中拥吻着溺水的少女,那个吻是那样的毫无防备,又是那样的无法回避……

        也许就是那时候,少女将自己的心交付给他的吧?就那样在还没有顾虑周全的时候,不知不觉地交付给他了……甚至没有探究他的真心……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

        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

        我闭眼,原来那个时候,他吻过我……

        ……“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

        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边城多警急,虏骑数迁移。”……

        眼角划过泪,我曾自问为何当时那么不管不顾地,非要上京城见他一面?如今想来,除了阴差阳错的情势所逼,但其实,是我早就暗暗爱上了那个在碧波池中吻我的少年,只是素来冷情的我连自己也没意识到我早已动情至深……

        ……“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长驱蹈匈奴,左顾凌鲜卑。

        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

        仿佛又是那首《白马篇》回荡在耳际,好似他就在我的身边,并没有死,而我为之付出了那么多,隐藏了那么久的那段情不至于太过无望,可他,终究是死了啊……

        心,骤然剧痛,我无力地喘息,仿佛整颗心都被连根剜去!

        “嗯……”

        我按着胸口,痛到不能言语,似要死去。

        “嗯……”

        佞祯见到如此痛苦的我,越发紧拥住我,我想挣扎,却无力挣扎,更无法挣脱,而我虚弱的反抗只是换来他更用力的禁锢……

        “州儿,其实我是……”

        ……“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我只是晕死过去……

        我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有人背着我走过菀蕖湖上的三山映月,走过夜间清香飘荡的一曼曼茶园山谷,我看不清他的脸,只感到坚实的后背,让我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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