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五颜六色花朵面
昭宁自是想起了王嫔，便跟太后提议道：“连吃了三天的面条，不如换个口味，让小厨房做个‘西湖莼菜羹’尝尝？”
小厨房的厨子并无一人出自江南，诚惶诚恐地做好奉上，果然只得太后一句“尚可”。
太后道，“远不如之前的面可口。”
昭宁笑笑，“也不能怪他们厨艺不精，到底不是当地人，不过就是这莼菜，倒是可惜了。”
太后撩起眼皮扫了她一眼，昭宁登时一阵心虚，不由自主地移开了目光。
随即，昭宁又觉自己很是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可心虚的，分明就是事实嘛。
于是她扬着嘴角露出一派单纯无辜的笑容，对上了太后那仿佛能洞视人心的目光。
太后有些好笑地拍了拍她的手，也没说什么。但一炷香后，慈仁宫的颜青姑姑就亲自提了一食盒莼菜送去了王嫔处。
这事儿新鲜，在百无聊赖的后宫里又掀起一小阵议论声来。
太后赏人，常见的都是些金银首饰、布匹衣料，其次就是佛经一类，自然也有赏菜的时候，可赏未下锅的菜叶子，这事儿还是头一遭。
也不知太后这是真心赏赐，还是藏着什么隐喻。
闲来无事的众人逮着这事儿就忍不住琢磨起来，但到最后，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
不过这事儿很快就消泯于后宫的口舌中，而另一件新鲜事儿翻涌而上。
那就是那道莼菜竹笋五彩面，竟然让太后连吃了五天都不腻歪。
太后不耐暑热、不思饮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前年三伏天气中了暑气，嫔妃们轮流侍疾，也都带了各自宫里的拿手好菜，可都只落了个敷衍两口的待遇。
这面究竟是什么无可比拟的人间美味？
一时间后宫愈发议论纷纷。
连康熙也忍不住好奇，赶着午膳时间去给太后请安，然后状似不经意地说道，“听闻太后近几日吃那面食很合胃口，那便让小厨房不必忙了，就照例做那个罢。”
等端上来一尝，味道倒不至于是后宫传说的“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闻”地步，但的确爽口脆滑、香鲜弹牙。
大夏天的吃上一碗，很是舒畅。
就连这颜色，都平白让人生出五分食欲。
康熙想到这几日早朝过后都难有胃口，便让昭宁将方子写下来交给御厨。
昭宁顿觉这倒是个好办法，反正食谱就在这儿，你们拿回去照着做，到时候万一出了什么事儿，也跟自己无关。
之后，御膳房一连几天都是早中晚的做这道面送去各宫。
毕竟是连皇上太后都交口称赞的，谁不巴巴地想着也吃个同款呢？
但大多数人吃了两回便觉不过如此，而百吃不厌的多是图着那五颜六色，比如太后这个老小孩，以及宫里几个真小孩：十岁的康淑、九岁的八公主安柔、八岁的胤禵等
这天下午，德妃就派人去陈请太后，说是久未见昭宁，恰好今日康淑和胤禵都在，便想让昭宁回去，姐弟三人亲热亲热。
太后自是应许。
昭宁一进宫门，就被两人一左一右抱住了大腿，小孩子瞧着五颜六色的面条很是新奇，吃多了又开始想新颜色，掰着手指头道：“姐姐我们还想要粉色、蓝色、青色、黑色。”
昭宁：
原来是这么个亲热法。不过怎么还有黑色？
康淑笑着抱住她的胳膊撒娇，声音又甜又奶，“姐姐这么厉害，姐姐什么都能做到。”
昭宁：
不，我不能，别瞎说。
但最后还是领着两人去了小厨房。
这个时代没有人工色素，只用从动植物里提取天然的，她不经意地一瞥，看到院中的牡丹还开着零星几朵，顿时有了主意。
总不能让这两个异想天开的熊孩子光知道吃不是？
昭宁笑得格外和蔼亲切，半蹲下身子叮嘱两人，一个去院子里摘粉色牡丹，另一个则去御花园找蓝色的铁线莲。
两个熊孩子不明所以，“摘花做什么？花也能吃吗？”
“当然！”昭宁解释道，“牡丹花呢有调理气血，美容养颜的功效，尤其还是能淡化斑纹。”
康淑才刚十岁，已很是爱美，当即拍着手笑道，“太好了！那我要多摘点牡丹花。”
“铁线莲呢，则有理气通络的效果。”
胤禵不懂什么叫“理气通络”，只歪着脑袋道，“可是姐姐，我没见过这个花。”
这有何难，整个永和宫还找不出一个通识花草的下人？
很快就有人伺候胤禵去了御花园，找了许久才摘出一小箩铁线莲来。而康淑则是将永和宫里的所剩不多的牡丹花尽数摘下，堆了一小筐。
这时太阳还没下山，两人也不嫌热，生生挤在小厨房里看宫女们榨花取汁和面，还玩心大起挽了袖子就要帮忙，结果倒弄得脸上粉一块、蓝一块的。
他们自己倒是看不到，还只顾着笑话对方，身后的小宫女都憋不住笑了起来。
康淑是断不肯容人取笑的，一双小手在盆里抓了一把后就跳下垫脚的小木凳，直追上去要在人家脸上也摸一把。
那个小宫女是新进宫的，也才十三岁的样子，被追着抹了两把后也玩心大起，忘了尊卑有别，直闹着要还手，跑闹间康淑一个不留神踹到了胤禵脚下的木凳。
胤禵晃了两下差点摔倒，他的腿伤好了大半，只是还不能做跑跳一事，干脆拽着康淑的衣袖不让她动，立在原地要把她抹个大花脸不可。
一时间，惊慌的尖叫声、肆意的大笑声响彻整个永和宫。
甚至，隔着院墙都飘到外头去了。
昭宁又好气又好笑地倚着门框看他们玩闹，“不可以玩面！不许浪费粮食！”
有了这两人帮倒忙，直到天黑才摆膳上桌。
德妃从后面绕出来，一看到这两人粉头绿脸的，连脖子上都染着一层五颜六色的面粉，忍不出捂嘴直乐，又忙让宫女带他们下去洗漱。
这两人却不肯，迫不及待地要尝一尝自己的成果。
青色黑色这次没弄，但加了粉蓝两色再配上之前的，倒真有那么点彩虹的意思了。
德妃听说是以花汁入面，不由啧啧两声，但得知院中的牡丹花被拔了个精光，这挑面的手登时顿住了。
康淑素来是个没眼力见的，这时还在说个不停，“姐姐你说我吃了这些花，身上会变香吗？会引来蝴蝶吗？”
昭宁笑道：“不会引来蝴蝶，但身上香香的或许会招来蜜蜂——我听说有个格格就是洗了花瓣澡被叮了满头包。”
“啊？！”康淑被唬到了，忙将粉蓝两色的面条挑了出来，“那我不吃了。”
“不行！”德妃抬手摁住她的手背，右手将挑出来的面条又全夹了回去，“好好的牡丹花可不许你浪费。”
昭宁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她没见德妃两次，对她的印象不过是后宫里一个寻常的端庄持惠的妃子，以及很是偏心眼的额娘。
但此刻，她忽然觉得，这个撇嘴又气鼓鼓的德妃，很是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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