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沢田纲吉坐在小电驴的后座上简直无地自容。
他双手撑在身后，礼貌地和身前的驾驶员拉开拉开一点距离。但这并不妨碍白川泷从后视镜里看到他脸上低落的表情，好像被头盔压倒的每一根头发丝都在滴着沮丧。
“没关系的啦，纲先生，”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后面这个人，想了想后，决定给对方留下一点成年人沉默舔舐伤口的空间，“你还是抱着我的腰吧。这样扶着，等下我刹车你要坐不稳的。”
“上午刚说了那样的话，下午就给你添麻烦了。”
沢田纲吉显然相当沮丧，长长叹了口气后勉强打起精神——没打起来：“反而还耽误你的时间来找我了——”
“别这么说嘛，就当翘班放松一下好了。”
白川泷倒是不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倒不如说早在对方说他倒霉的和自己半斤八两的时候，白川泷就已经做好了什么意外都会发生的可能。
“而且现在店里也不是很忙，卫宫一个人也应对的过来，我出来也不会耽误店里面的进度。倒是你一个人在外面还没带伞，等下雪下大了说不定得感冒，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几天降温降的厉害，白川泷每天上班都冻的哆哆嗦嗦的。虽然自家这两个员工看起来好像一点影响都没受到，但这不妨碍白川泷担心沢田纲吉穿着并不能算厚实的衣服在外头发传单给冻感冒了。
原本时间不长她倒是不担心，毕竟那身挺拔的西装外套下面其实还穿了她在唐人街的华裔朋友塞给她的羽绒背心，但是他迷路之后，那就不好说了。
“我倒是没什么关系——倒是店长你穿的也太少了吧？”
沢田纲吉这才反应过来自家店长大概是急着出门找人的缘故，所以身上衣服穿得相当单薄，只在咖啡厅的制服外头披了一件厚呢大衣，围巾口罩手套更是一无所有，这会儿鼻尖都冻得通红，反倒看起来比他自己更让人担心的样子。
十代目一下就从沮丧中把自己拔了出来，赶紧拿下自己的挂在脖子上装饰作用远大于实用性的围巾，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提醒道：“我帮你围一下围巾，店长。”
前头的人含混地应了一声，相当配合地降低车速微微抬起了点下巴，然后那条其实算不上太过暖和，但在这个时候总归是聊胜于无的薄绒围巾就套在了白川泷的脖子上——还绕了好几圈，相当严实的把她除了眼睛以外的地方都裹得严严实实。
——怎么在这种事情上手法意外纯属啊？
白川泷对自家店员偶尔点在奇怪地方的技能点百思不得其解，十代目自然也是不会告诉她自己为了抓自家岚守那只暴脾气的匣兵器，把这手套索技能练的有多炉火纯青。
虽然现在作用在人类的身上不是他连这个技能的主要原因，但是能帮到对方，对他而言也不失为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刚刚停了没多久的雪花这会儿又开始大片大片的落下，白川泷有些后悔没有把防风镜戴上——但是她的防风镜是带土同款，总觉得大庭广众之下拿出来戴着有点羞耻。
尤其最近自家店里来了两个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显然入戏非常深的coser，白川泷就更加不愿意暴露自己曾经也是个重度中二二刺螈患者了。
卫宫士郎招待好最后一桌客人后，看着外面下的越来越大雪，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到底还是拿着伞走了出去。
他正打算找找这两个人现在到底在哪，刚推开门就看见风雪中那辆颜色相当炫酷的电光红小电驴闪着两个瓦蓝的车灯艰难地在大雪里行进。
车上的两个人一个满脸的雪一个满脑袋的雪，感觉到动静后齐刷刷抬眼朝自己看过来，不约而同露出了个“终于到家了”的松懈表情。
“……赶紧收拾一下，”他把手中抓着的两把伞都夹到胳膊底下，看见人后才终于松了口气，“沢田你也太不能让人放心了吧？”
“都是我的错。”
完全没有一点脾气的青年只是乖巧地垂下脑袋，看着格外毛茸茸的棕发沾着雪片，像零星落了奶油的戚风蛋糕，相当垂头丧气地说，“还麻烦店长和卫宫你担心了。”
“现在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吗？给你们两个都煮了姜茶，赶紧去喝一杯，省的等下感冒了。”
沢田姑且不说，卫宫士郎看着店长沾满了雪花几乎睁不开来的眼睛和明显冻的通红的眼睑，总觉得要是没照看好，原本就幸运值不够的店长说不定今晚就要重感冒了。
晚上的炒饭还是改成寿喜烧吧。
在外面折腾了这么一趟，还是吃点带热汤水的东西舒服些。
“麻烦你了，卫宫。”
白川泷接过卫宫士郎递给的热毛巾狠狠捂在脸上用力搓了搓，被店里暖烘烘的热空调一吹，这样的冷热交替的一番折腾，感觉自己的鼻炎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但是完全无法抗拒冬日里一条暖呼呼的热毛巾捂在脸上——！
“说起来，不用你这么麻烦单独做员工餐也没事的，我和纲先生可以点外卖——”
“已经发布暴雪预警了，”卫宫士郎只是说，“今天还能不能吃到外卖都不好说，你还是老老实实等着吃我做的吧。至少我做的也不至于难吃到难以下咽吧？”
“这不是占用你时间嘛。”
平心而论，当过油滑老社畜的白川泷反正是绝对不想做超出自己工作范畴以外的工作的。
但是自己这两个服务员总是对这些事情相当积极，搞得她经常都不大好意思。
“晚餐给你另算工资，到时候你自己在加班单上记一下，食材要是不够用的话你也可以在采购单上记一下，我去进货的时候顺手帮你一起带过来。”
工资这事对其实没什么生理需求的英灵而言其实可有可无，相比之下，卫宫士郎比较关心自家店长口中提到的“进货”这件事。
“下次我和你一起去进货。这部分也在厨师的义务范围之内，我也打算熟悉熟悉这附近的集市，到时候方便准备一日三餐。”
显然是个自给自足派的卫宫士郎这么说道：“倒是你们两个也记得少吃点外卖——”
而显而易见因为体质原因，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外卖坚定拥趸者的两人开始捂着耳朵抱头鼠窜。
……算了。
看他们两人这副模样，卫宫士郎也就懒得再啰嗦，转而提醒白川泷道：“刚才你出去的时候又有几个明天的预约订单，提拉米苏今晚得多准备十份，但是配送的话——”
原本他是想说沢田可以去送的，但是考虑到这家伙才刚迷路被店长接回来，卫宫士郎罕见地犹豫了。
总觉得不大让人放心。
到时候要是连人带订单都丢在外头了，对他们店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昨天还打着包票说自己的完全没问题的成年人十代目这会儿也不敢口出狂言了。
虽然他认为今天的迷路只是因为自己思考问题时太专注导致的，但他的超直感警告他还是不要再做这种可能会损伤彭格列以及十代目声誉的事情比较好。
被reborn知道，他肯定会把弹匣都清空。
虽然还不清楚自己出现在这里的条件，但沢田纲吉就是莫名觉得自己一定会在这个世界中遇到自己的家庭教师。为了自己的未来着想，还是……
呃，结果这不是回到了那个自己想要拒绝的被人照顾的局面吗！？
“大概能明白你的不情愿，但是这么冷的天，还是少折腾两趟比较好。”
卫宫士郎也不想多吐槽这点，想了想后说：“明天还是我和店长去配送订单吧，你上午照顾一下店里面的生意，下午就去外面发传单，顺便看看能不能招到服务员好了。”
“好吧……”
虽然棕发青年蔫头耷脑的模样委实像一只沮丧的安哥拉长毛兔惹人怜爱，但是刚经历过散养兔子以至兔子走失的两位饲养员显然已经不会被这种可怜打动了。
“说起来，今天下午这么大的雪，你们回去之后把暖气开起来吧，”白川泷担心他们两个因为工作第一个月手头拮据不肯开暖气，这番话说的相当干脆利落，“反正我已经预存了一年的水电暖气费，你们不用也是浪费。对了，今天这辆小电驴卫宫你就骑回公寓吧，明天我再从家里面骑一辆过来就行，也不用担心车不够用。”
卫宫士郎实在是想吐槽，但是一时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起来，于是只能说：“你这人……你该不会一个人还买了两辆小电驴吧？”
“当然不是啦，”虽然有着幸运e但显而易见还持有黄金律的店长说的理直气壮，“我不喜欢买同样的东西，所以放在家里的那辆是机车。因为不大好运货，所以我一般骑过来的都是红蜘蛛方便配送。”
“红蜘、你为什么还会给小电驴取名字啊？！”
卫宫士郎不懂，并且大受震撼。
正常人会做到这种程度吗？！
他可算是明白自家店长为什么一直觉得他们两个是嘴硬的二刺螈了。
合着你自己就是啊！
“因为是红色的啊！”
店长用“你到底懂不懂二次元乐趣”的眼神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你不觉得这个配色就很红蜘蛛（starscream）吗！”
哪里像了！你怎么不说这个红蓝配色更擎天柱啊！
卫宫士郎觉得这人简直不可理喻，而且总觉得自己接梗之后事情会变得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为了防止他们两个都陷入这种尴尬的境地，他决定还是先去后厨准备一点关东煮比较好。
他完全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小时候也有过沉迷变形金刚的年龄，就像他知道店长如果知道自己能接她的梗，一定会大受震惊，然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一样。
被hitman家庭教师过早剥夺童、少年乐趣的十代目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两个突然情绪激动起来，突然又打了哑谜起来，然后又双双陷入沉默，紧接着各自沉默不语默契十足地转身各干各的事情去。
……？
虽然十代目相当困惑，但他还是决定先把卫宫准备的这杯辛辣十足的姜茶给喝了再说。
虽然味道并不打好，但却是对防止感冒有相当不错的效果。
配合晚上关了店门后热气腾腾的寿喜烧，就显得外头呼啸的狂风暴雪都没有这么冻人了。
“那我就先走了。”
白川泷一直在店里面吃好晚饭后才动身打算回家：“你们两个也别走的太晚，记得把电闸拉掉就可以。”
“你一个人这么晚回去没关系吗？”
沢田纲吉想到自己第一次和店长相遇的情景，还是有些不大放心就这么让她一个人走夜路回去：“要不还是我和卫宫一起陪你回去吧？反正我们两个走回来也方便。”
“没关系，”但白川泷只是语气轻松地说，“按照我的经验，发生过那种程度的倒霉事情后，基本上一年到一年半的时间里面我不会再遇到那种程度的倒霉事了，所以你不用担心，纲先生。”
回家时候终于记得全副武装的店长这会儿只有披散下来的黑色长卷发和上半张脸露在外头，毛蓬蓬的长发簇拥在她在路灯映照下颜色显得相当浅淡的琥珀色眼睛，一时间让人觉得她看起来简直像只双足直立行走的猫。
“而且我们也不顺路，这么大的雪，一来一回的，到时候你们鞋子都湿了。”
她眼见沢田纲吉还有话说的样子，立马相当干脆利落地打断了他的话，摆了摆手转身就跑：“总之我就先走了，明天上班再见！拜拜！”
卫宫士郎看身边这人还有点迷茫的样子，又有点忍不住想叹气了。
“你倒是稍微注意一下啊，”他无奈地说，“发生过那种事情后，正常女性都不会想让自己的认识没多久的男性员工知道自己的住处吧？”
倒是忘记了这点。
在意大利生活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十代目这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但看着外头的大雪还是有些担忧：“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考虑到店长的运气，我总觉得她回去的路上说不定会摔倒之类的……”
“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和他同路回员工宿舍的卫宫士郎相当冷酷地说：“我才比较需要担心你在回去路上会摔倒这件事。”
“——稍微留点情面啊，卫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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