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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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半夜有人来敲门，肯定没好事。这是唐伟总结的经验，屡试不爽。后来随着时代的展科技的进步，变成只要半夜有人来电话，肯定没好事！&1t;/p>

        唐伟的奶奶病了，而且是大病，脑出血。人整整昏迷了五天。医生告诉唐建生希望渺茫不用再浪费钱了，可唐建生咬着牙根说道：“治！砸锅卖铁也要治！”就这样，锅砸了，铁卖了，奶奶活过来了。不过有时候死亡不一定是坏事，活着也未必是好事。奶奶虽然活了却全身瘫痪，不能说话，大小便都不能自理，只能每天躺在床上。而为了能救奶奶的命，家里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还背负了巨额的外债。&1t;/p>

        唐伟跟奶奶接触的时间很少，只是在寒暑假的时候去奶奶家住一段日子，但是他对奶奶的印象极深。奶奶是他一生中见过的最爱干净的人，没有之一。在他的记忆里奶奶每天只做两件事。早上起床后她会烧一壶热水，然后穿着背心坐在窗前擦拭身体。这一擦最快也要一个小时，有时甚至是一个上午。唐伟想不明白心里时常嘀咕，“用得着这样吗？皮都擦破了，还天天洗。”擦过身体后奶奶开始收拾屋子，二十米的小平房她也会收拾一个下午，而唐伟就更想不通了，“有什么可收拾的，本来就挺干净，真是闲的。”连奶奶的钱都跟别人不一样。唐伟记着每次奶奶给他钱去买零食都会从身上掏出一块手绢，手绢叠得整整齐齐里面夹着钱，每一张钱无论面值大小都是干干净净跟新的一样。唐伟时常想：别人的钱皱巴巴、脏兮兮的，为什么奶奶的钱却是这么干净整洁，难道奶奶的钱也用水洗过。直到长大以后，唐伟才明白奶奶原来有洁癖。&1t;/p>

        有一次唐建生和朋友喝酒说起往事，唐伟正巧在旁边，才了解了一些奶奶和家里过去的事。奶奶姓谢，年轻时是村子里有名的美人，后来嫁给了爷爷。那时候爷爷家属于剥削阶级，有很多地，还有五匹马。东北解放的时候，爷爷因为给日本鬼子赶过马车没少挨批斗。多亏了一位当官的亲戚，阶级成分才由地主改成了富农，但家里的一切都没了。爷爷奶奶在老家无法生存，无奈之下只得跑到哈尔滨投奔亲戚。逃难的路上爷爷奶奶的两个儿子都死了，而父亲是到了哈尔滨以后才出生的。父亲上高中的时候，部队到学校来挑飞行员。父亲各方面都合格，但是最后政审因为是富农而没有去成，最后只得去了北大荒。听完家族的血泪史，唐伟对奶奶的好感增加了不少，也有些洋洋得意，没想到自己也是标准的富三代。同时他对那个越穷越光荣的年代无法理解，怎么有钱反倒成了坏事？&1t;/p>

        为了照顾母亲，唐建生把她接到了家中。不大的房子里又多了一张病床显得更加狭小。他还特意调换了工作，每天都上夜班，这样白天就可以在家照顾母亲，而晚上则交给宋凤芸。送奶的活没法再干下去，家里又欠了外债，夫妻俩简直愁的要死。可有什么法子呢，生活总要继续下去。&1t;/p>

        唐伟很清楚家中的状况，不用父母告诉，他放学后立刻就会回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这样一来林蔚的连环画跟他彻底无缘了。生命中有些事情比爱情重要，连饭都吃不上的时候那还有心思谈情说爱。唐伟很快就学会了给奶奶喂饭、擦脸、接屎接尿。闲暇时他还会拿本故事书念给奶奶听。他一点都不讨厌奶奶，从来没有把她当做家里的负担。奶奶虽然不能动不能说话，但是她很清醒明白事情。她嘴里会出“呜呜”的声音，时间长了唐伟甚至可以弄明白她的意思。奶奶还会笑，每次她笑的时候唐伟都十分开心。他的生活里除了林蔚又多了一个女人，一个女人他去爱，一个女人他来照顾。&1t;/p>

        晚上唐伟还是睡不着，总想着林蔚。现在不是他要去想，习惯一旦养成就很难改变。上课的时候唐伟依然跟从前一样，经常偷看女神。他很痛苦，欣赏美丽的东西总会使人带有一丝悲伤。他学会了妒忌，妒忌那些围在林蔚身边的异性，虽然明知道林蔚和谁在一起是她的自由，但他就是妒忌的不得了。&1t;/p>

        张艺林老师调到区政府上班了。听说她找了一个父亲是高干的男朋友。唐伟见过那个男人。说来很巧，有一次厂里电影票，唐伟和妈妈一起去看电影，而张艺林和他的男朋友就坐在唐伟的后排。那个男人个子不高，带着一付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张艺林走的时候唐伟送给她一本精美的挂历，这是别人送给宋凤芸的。张艺林很高兴，还摸了摸唐伟的头，就算是告别的仪式吧。&1t;/p>

        张艺林走后，班上66续续换了四五个老师，有的唐伟连模样都没记住就又换了一个。最后来了一个叫刘秀云的女人，这个女人四十多岁，很瘦，有点驼背，总爱穿一件浅灰色的上衣。她以前是厂里夜校的老师，还曾给唐伟的妈妈上过课，但是教小孩子她还是头一遭。学生们起初很喜欢她，觉得她很有文化，也挺有正义感。可时间一长，天天对着她那张苦大仇深的脸，听着慷慨激昂的陈词滥调，大家又不约而同的讨厌起她。&1t;/p>

        刘秀云当班主任没多久就现班里的孩子有早恋的行为。小学生谈情说爱简直罪大恶极，应该统统凌迟处死。刘秀云十分生气，当着全班的面恨恨地批评了几个学生。其实她大可不必如此紧张，这群少男少女确实相互有着朦胧的好感，但这只是人成长必须经过的阶段，每个人都是这样长大的。如果非要说成是早恋，就有点小题大做了。刘秀云的批评教育没什么效果，使她越恼怒，她开始偷偷监视学生们的一举一动。男女同学稍微有些亲密表现都会遭到她的痛斥。&1t;/p>

        有一天放学后刘秀云没有回家，而是来到学校附近的一座砖厂。这里是学生们的一个据点，他们常常在此利用砖厂里的草帘和砖头搭建自己的宫殿。刘秀云一下子就抓住了六七个学生，她义愤填膺的贬损着他们，在她眼里他们是一群道德沦丧的狗男女。学生们非常不服气，觉得自己没干什么坏事，大声的辩解。双方越说越激动，最后竟然动起手来。老师打学生固然不对，但学生打老师更是有悖人伦。这场世纪大战第二天便传遍了整个城市，电视台和各大报纸还做了专访，人们添油加醋，议论纷纷，表着自己的观点。有人认为刘秀云做的对，老师管学生天经地义。有人认为刘秀云做的不对，再怎么样也不应该打学生。这场辩论整整持续了三十年，直到刘秀云死也没有辩论出个结果。&1t;/p>

        唐伟知道后，有些幸灾乐祸还有些兴奋。他真的没有想到自己的同学有这么大的魄力敢和老师打架。他赶快把这件事当做天大的新闻告诉了躺在床上的奶奶。奶奶听后呜呜的说着什么，唐伟费了好大的劲也没弄明白她的意思。学校为了伸张正义扬善惩恶，找来了学生家长，双方在亲切友好的气氛下召开了紧急会议。会议的内容不得而知，但结果就是这几个学生都被爸爸妈妈狠狠地揍了一顿。其中一位女学生的家长因为用力过猛还把家里祖传的一根黄花梨手杖打折了。&1t;/p>

        刘秀云的目的达到了，男女同学从此泾渭分明互不理睬。唐伟特别高兴，反正自己不好意思和林蔚说话，这下好了，别的男同学也说不成了。刘秀云的威望大增，只当了一个学期的老师就被提升为教导主任。在学校里她就是正确、正义、正经的化身。不过令人不解的是，后来在她义正言辞的教诲下，她当医生的儿子却因为流氓罪被关进了监狱。&1t;/p>

        唐伟二十五岁那年，有一天在路上偶然遇见了刘秀云。他一眼就认出了她，因为她还和给唐伟当班主任时一样，一点变化也没有。唐伟想上前与她说几句话，然而看着她一付正气凛然的样子，最后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1t;/p>

        刘秀云教唐伟的时间不长，但唐伟还是记住了她。她算不上好老师，可也不算坏。她就是一个喜欢上纲上线满嘴仁义道德的人。在她的身上充满了中国式的黑色幽默，有一丝搞笑又有一丝可悲。&1t;/p>

        刘秀云做了教导主任后，班上又开始新一轮换老师的游戏。其间唐伟的好同学、好朋友马志飞的姑姑也从厂里调来教过他们一段时间。已至于唐伟后来始终认为小学教师是所有职业中最简单的，只要不是个傻子就可以干。教不好，还教不坏吗。&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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