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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两头畜牲


三人进了院门,看见了正站在院子中央哭泣的妇女,大概七十多岁的年纪,扎着蓝色的头巾,脸色黝黑,爬满深深的皱纹,穿着深色的粗布衣服,瘦弱佝偻的身体因为哭泣抽动着,不住地抹眼泪,张友一眼就看出这是一位农村妇女,因为一生的农田劳作,辛苦养育子女,一双手关节突出,手背皲裂,岁月消磨了她眼睛的光彩。老妇女见有人进来,强忍住了哭泣,一颗浑浊的泪水从她指缝中掉落地下。&1t;/p>

        “老人家,怎么回事,为何在这儿哭泣?有什么问题对我说。”张友停下脚步,疑惑地问,龙戈和张德宏跟在张友身后,也看着老人。&1t;/p>

        老人抬起头,目光失神地看着张友。&1t;/p>

        张友连忙和声悦色地说道:“老人家,天快黑了,我是这儿的主任,你有什么事情有什么难处对我说,我能做主的给你想法解决。”&1t;/p>

        老人急忙擦干眼泪:“你是主任?哦,没事,没事,我马上就走。我的问题你解决不了的。”&1t;/p>

        “世界上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你不说怎么知道我解决不了,我解决不了,我们还有上级,有社会,是什么事情,你对我说说。”&1t;/p>

        老人突然变得慌张,所有的悲意刻意地猛然收了起来。&1t;/p>

        “你不能汇报上去,这样会影响我儿子的工作,我马上走,以后再也不会来这儿了,我,我就当没有这个儿子。”老人眼泪又止不住,掩面哭泣。&1t;/p>

        突然从楼上传来一声大喊:“老不正经的,你别在这儿影响我的名声,只要你喊来你所有的子女,大家签字,并且有公证处公证,我做儿子的每个月给你一百块,我说到做到,其他的什么都别说。”&1t;/p>

        龙戈抬头望楼上,三楼的栏杆上探出一个身影,是一个五十出头的男人,头是刚剃的短,可能是乡下五元理店邋遢臃肿的中年妇女的手艺,把花白的头啃的参差不齐,就像老鼠反复咬过,獐头鼠目的样子,声音却怒气十足,大声呵斥,好象他自己占着天下的所有道理。&1t;/p>

        “这什么人?居然对老人这样。”龙戈轻问。&1t;/p>

        “做儿子的吧,畜牲儿子,这世界什么事情都有,我也是奇了怪了。”张德宏回道,把畜牲二字说的很重。&1t;/p>

        听这人说话,龙戈也听出是做儿子的口气,可是他不敢相信,做儿子会这样对待自己的母亲,这怎么可能,世界上还有这种人,这样还算人吗?听到喊声,二楼三楼的房间里走出三四个人来,站在走廊上,一个个事不关己的样子,三人都是五十多岁的年纪,一人年纪要小些,也是四十出头,皮肤粗糙,脸色黝黑,几个人都似笑非笑地站在走廊上看着楼下,年轻一点的轻声向张友打招呼。&1t;/p>

        “主任回来啦,这是“老鼠头”的老母,问儿子要钱来了,一个月一百块,不给,嘿嘿,要公证处公证,嘿嘿。”声音很轻,刻意压着,是不想给“老鼠头”听到,边说边笑。&1t;/p>

        “哦。”张友答应着,回头去看老人,老人却向张友艰难地笑笑,“你是主任啊,我没事,我走了,就当我没来过,你千万别向上面汇报啊。”老人说着很快地就出了院门,几乎是小跑着,孤单的背影剧烈地摆动着,消失在越来越浓的夜色里。&1t;/p>

        张友目送老人走远,基本知道是怎么回事,叹了一口气,苦笑一下,既然已经走了,家务事,谁也管不了。&1t;/p>

        张友对和他打招呼人说道:“柜员终端黑屏是怎么回事,一天接了十几个电话,连总行都打我电话询问了。”&1t;/p>

        “上午突然黑屏了,做不了业务,打电话给总行是想让总行派人来维修,总行没人答复。”&1t;/p>

        “知道什么原因没有?我进柜台看看。”张友说着回头对张德宏和龙戈说:“你们先到我房间待会儿,我去办点事情就来,一会儿我们去饭店弄点吃的。”&1t;/p>

        张友进了柜台,检查电脑操作终端,启动的时候果然黑屏,检查终端后面现电源线有些松,张友重新插拔后开机,完全正常。&1t;/p>

        张友哭笑不得,如此同类的事情生的越来越多了,一个六个人的银行分理处,从张友来的这一年多时间,经历了数次的人员调整,从一个老中青搭配的小集体,变成了清一色的老员工,他感觉到管理是越来越困难,就像在走一条越来越窄的路,总归会无路可走。&1t;/p>

        对外营业二个窗口,有一个窗口无法对外营业是很严重的事情,张友从浦口镇出来后一直到下班就不断地接到柜员、会计、支行长、总行网络负责人的反反复复的电话,语气基本都是在责问他这个分理处主任,要他取消休假,赶紧回到单位。张友苦笑一声,原因仅仅是电源线松动,任何稍微有责任心的员工都会试着检查一下。&1t;/p>

        张友打了电话给支行长,歙州银行的结构是从上到下总行、支行、分理处,总行管着支行,支行负责分理处,一级对一级负责。张友把情况向支行长一说,问怎么处理,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姑息,电源线松动,不管是柜员还是主管会计都必须认真排查原因,在自己无法修复的情况下才能汇报,汇报情况也只能对上一级,而员工居然直接越过分理处主任和支行长,直接电话总行领导,个别柜员对生终端故障,非但不管不顾,甚至有些变态的兴奋,如果这种不负责任消极工作的事情不处理不惩戒,就无法形成干事的氛围,很多情况都是在萌芽状态没有加以控制清除,酵膨胀,最后酿成大事,责任最大的还是自己这个分理处主任。可是分理处主任除了一般经营,对所有问题都没有处理权,必须汇报,而每次汇报都是无效,这让他无所适从。&1t;/p>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既然已经修好了,就算了,告诉他们以后遇到技术上的事情别打电话给我。你们那些人都是些老油子,你自己做事考虑清楚,别处理不了别人自己找麻烦。”&1t;/p>

        对方有些不耐烦,能听到劝酒和杯盞碰击清脆的声音。张友无奈挂了电话。只能自己多做些吧,尽我所能,问心无愧,能做一天是一天。&1t;/p>

        龙戈和张德宏并没有进房间,而是趴在三楼张友的房间门口看风景。院子里,长方形的花坛里长着三颗郁郁葱葱的无花果树,树下种着些菠菜青菜香菜,光照不足,缺少肥料,长的瘦不拉几的。在院子里,二个人正聊天,一个就是那“老鼠头”,尽一个长得高大肥胖,看着邋遢的胖,似乎站着不动都在吸收地沟里的油脂。&1t;/p>

        “老鼠头”依旧气愤难平,激动地对胖子说着:“父母生我兄弟姐妹三个,我又不是老大,居然跑这儿来私下要我每月给他们一百元,真是越老越糊涂,一点世事都不懂。我要她把我哥和我妹都叫到一起,商量一下,签个协议,到公证处公证,然后我可以每月都给他们一百元。一百元,小钱!我每月车油钱都三百以上,在乎这点小钱?!但是不明不白的钱我一分都不会给。闹我单位来怎么了,闹到天下都是这个理儿。”&1t;/p>

        “你说的不错,你妈年纪大了,一定是老糊涂了。怎么能跑单位来向你要钱,不顾对你的影响,这样的妈也是天下少有,有这样的妈也是没法选择,你也没必要郁闷。”&1t;/p>

        胖子知道了怎么回事,一边安慰着“老鼠头”,脚踏在花坛上,把本来就已经有些浮动的砖给踩了下来,一脚将砖头挑向院墙角,砖头在地面上留下一路的渣,痛苦而愤怒地出沉闷的声音。&1t;/p>

        “一家不知一家事。”胖子抬起脚拍拍裤腿:“我家也是兄弟二人,我那个哥是一个中学的老师,我父亲从小偏爱他,他在市里买了房,居然还惦记着家里的财产,可是一年到头也不回家看父母两次,我从来不和他说话,就当没这样的兄弟,我女儿去市里有事,我也不准女儿去他家里。父母有事需要子女是正当的,但是兄弟就不能花不明不白的钱,谁的钱都是钱,必须共同承担。不过我爸是退休老师,还不需要我们负担,去年我那哥的女儿考上大学,我爸给她一千块,我看着给的,今年我女儿也上大学了,我看他给我女儿多少,没一千块不行,这不是钱的问题,是做长辈的不能欺负人。”&1t;/p>

        “那怎么行!今年的一千块能和去年一千块比较吗?物价不同了,你得要一千二以上。”&1t;/p>

        “老鼠头”嘻哈着,完全没有母亲在夜幕中独行的担心,象一个胜利者一样意气风。&1t;/p>

        ”是哈,我看他能给我女儿多少,我也不是计较,这是个道理。”胖子一只手吊在了无花果树上,整棵树痛苦地叽叽呀呀着。&1t;/p>

        “老鼠头”手叉着粗腰,“其实我这样,也是因为家里那个哥,我老家在山里,他在家务农,我在县城买房,家里的财产都是他在使用,但是既然是父母的财产,我也是有份的,去年我哥居然就说了一声,我还没有同意,他就把家里的老房子拆了,旧木料搞哪儿去了,我也不知道。把我当什么了!我还是不是他们的儿子,他们的兄弟了。为这事我和我哥闹翻了,他说他在山里穷,你都已经出去,在市里有车有房,干嘛还要回来和我争这土墙屋。这是什么话,父母的财产我怎么没份了!我写信给村里给乡里要求处理,旧房子多少钱,该我的就是我的。现在我父亲胃癌,不能做事了,这时候想起我来了,要我一个月给一百元。我做儿子的赡养父母是义务,这点我明白。出钱可以,必须兄弟姐妹叫到一起,出嫁的妹妹也不能少,平摊。正好我还要把拆旧房子的钱算算。该我要的我必须要,该我出的我也会出。必须明明白白,白纸黑字,有公证处公证。”&1t;/p>

        龙戈和张德宏听得真真切切,张德宏看了龙戈一眼,做了一个呕吐的动作,然后咬牙切齿压低声音对龙戈说了一句:“二头猪,二条狗,一对畜牲!”&1t;/p>

        “别侮辱了畜牲,乌鸦还知道反哺。”龙戈淡淡道,面无表情,抬起头,望着天空,长叹一声。&1t;/p>

        这时候张友出来了,淡淡看了两个员工一眼,也不说话,抬头看到了龙戈和张德宏,本来阴郁的脸一下子就晴朗起来,“龙戈,德宏,别杵着了,下来,我们吃饭去!”&1t;/p>

        “来啦,哈哈,吃饭了!说吃饭肚子就咕咕叫!必须大吃一顿!”张德宏一把拉起龙戈的手,“龙戈,今晚好好宰我爸爸一下,好好吃一顿。”&1t;/p>

        楼下,张友远远对那二人说:“今晚是你们值班吧,我回来的时候院门怎么没上锁?门关好,别让外人随便进来,别忘记自动取款机巡查。”&1t;/p>

        张友说着,看见花坛的缺口,看见了墙角的砖头,走过去把砖头搬起来填在豁口上。&1t;/p>

        “胖子,今天你的终端出现故障,只是电源线松了,你应该先检查一下。”&1t;/p>

        胖子眼中闪过不屑,“我只是一个柜员,又不是电工,更不懂电脑,什么电源松动我不懂,总行不是有专业人员吗,出了故障找他们没有错吧?”&1t;/p>

        张友懒得理他,和张德宏龙戈往外走。&1t;/p>

        龙戈突然停住脚步。耳朵动了一下,他感觉到了身后两道阴毒不善的目光。&1t;/p>

        “龙戈,快点!”张德宏已经跑上前了。龙戈回过头去,目光凛凛。那二人见龙戈回头,连忙扭头不视。龙戈“哼”了一声。快步追上张友,和张友并排,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见了张友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如夏日清风细雨抚面的感觉,一般和这个年纪的人在一起,感觉之间是有一条看不见的代沟的,而在张友面前,龙戈没有这拘束。&1t;/p>

        “龙戈,今天我们做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尤其是你,功劳最大!叔叔要好好谢谢你!一会儿你点菜!我们大吃大喝一顿,一醉方休!”&1t;/p>

        院门关上,院子里二人才松了一口气,刚才那凛凛的回头一瞥,直射他们的心底,就像一道闪电,让他们看见自己的阴暗,像一座大山,压迫的他们脆弱的灵魂,感觉透不过气来。&1t;/p>

        公路边,孤单的路灯映着一道孤单的身影,一个老母亲一步步走着,老泪纵横,也许真的是自己错了,二儿子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小时候在山里也吃过不少苦,做过代课老师,做过卖鸡蛋的小贩子,好不容易遇到机会招工进了城,进了农村信用社,三十多年过去了,好不容易有了今天,虽然觉得儿子不孝,可是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不能再这样来单位要钱,影响他的名声和工作。&1t;/p>

        可是自己年纪越来越大,老头子刚做了手术,花了不少钱,平时都是和大儿子住在一起,老头子和二儿子不来往不说话,断绝了父子关系,二个儿子之间也不来往,甚至相遇如路人。大媳妇说,既然是兄弟,他也有赡养的义务,迫于无奈,他只得来找小儿子,希望儿子每月出1oo元,可是儿子要她召集大儿子,还有出家的女儿,写出字据,然后去公证处公证,他肯定是要出这一百块钱的。&1t;/p>

        风轻轻吹过,抚慰老人难过的心。&1t;/p>

        张友远远地看着老人,心里滑落一声叹息。&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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