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浴火舞姬（十二）

一个晚上过去得很快，天亮了。

        林子川开心地拍了拍白离云的肩膀，“跟白法医并肩作战一宿，很开心。你辛苦了一晚上，很困了吧，去叫个车回家休息休息。”

        “林队你呢？”林子川也一晚没睡，白离云有些担心地问。

        “我？”林子川轻松地抖抖肩，“我现在精神抖擞，我要立即去找钟队，跟他说明胡平旭的情况。”

        上班时间到，警局的同事陆陆续续走进办公室，林子川眼尖，瞥到了原姝，他走向原姝，将装在证物袋里写着字母的纸星星交给原姝，匆忙说了一句：“小姝，帮我检验一下这上面有没有胡平旭的指纹，拜托拜托。”

        如果写着字母的纸星星上有胡平旭的指纹，则说明胡平旭将星星拆开来看过，这对证实胡平旭的作案动机有重要作用。

        林子川急匆匆走入禁毒大队的办公室，禁毒大队今晚有行动，人已经全部到齐。林子川四周看了看，竟然看见了一个头发凌乱、神情慌张的女人，她坐在凳子上，被一群人围着，一个女警正在柔声安慰她。这个女人林子川认识，她不就是新月现代舞团的女首席穆矜吗？

        钟生的办公室里坐着几个人，貌似在商讨些什么。林子川二话不说冲进钟生办公室，道：“钟队，我有急事要马上跟你汇报。”

        钟生见林子川面色匆匆，猜想他的事情一定很要紧，便支走了其他人，办公室里只剩下钟生和林子川两人。

        林子川将手中的材料递给钟生，在钟生看材料的同时，林子川条理清晰地为钟生梳理了闵玉案的过程，罗列出胡平旭几大疑点：一，有重大纵火嫌疑；二，隐瞒与闵玉的亲密关系；三，凶手极有可能受过专业格斗训练，颜纤纤不符合条件，当时在舞台后台的人员中，只有读过警校的胡平旭是唯一一个学过专业格斗的。

        钟生跟林子川沟通完毕后，表情十分凝重。林子川见钟生迟迟不说话，急道：“钟队，对方有诈，请马上取消今晚的行动，以免造成伤亡。”

        钟生扶着林子川的肩膀往下摁，示意他坐下。钟生对林子川说：“外面坐着的是新月现代舞团的穆矜，你应该认识吧？”

        “认识，她怎么会在这里？”林子川奇道。

        “上次你嘱咐我保护好线人，我就派了人手一直跟着穆矜。今天早上，穆矜出门晨跑的时候，遭人持刀行凶，幸好我们的人在，才把她救了下来。穆矜毫发无损，歹徒也已经抓住。”

        林子川听明白了，“原来新月现代舞团内部警方的线人是穆矜。”

        钟生点点头，“是，她也是我们的污点证人。胡平旭与穆矜，之前为了双方的安全考虑，我未曾安排两人碰面，所以他们不知道对方的身份。直到不久前，我想收网行动临近，时机已到，才让胡平旭和穆矜碰了头，传递了一条情报，可在那之后不久，穆矜就遭人持刀行凶，差点丧命，这让我对胡平旭产生了怀疑。”

        林子川一听，喜道：“那正好，暂停行动，先把胡平旭调查清楚再说。”

        可没想到钟生斩钉截铁地说：“不，行动不能暂停。今天晚上，‘秃鹰’必须缉拿归案，我们等了这么久的机会，不能放过了。”

        毒品交易必须当场抓获，才算是证据确凿，才能给毒贩最重的打击。

        林子川说：“现在胡平旭叛变，‘秃鹰’团伙早就知道了警方的动向，他们今晚的交易必定改了时间地点。”

        “地点改了，交易不在酒吧街，但时间没改，今天晚上，确实有一场毒品交易。”

        “钟队为何如此肯定？”

        “这是从穆矜那里得到的线索。新月现代舞团团长用毒品控制穆矜等人，是为了将她们培养成交际花，拓展上流圈子的生意，将‘秃鹰’团伙的毒品交易给上流圈子的吸毒者。今天晚上本来有一场上流圈子的时尚晚宴，邀请了新月现代舞团，可被团长婉拒了。放在平时，团长不可能婉拒这种晚宴，除非有更重要的事。对于团长来说，比和买家拉关系还重要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购进毒品的时候亲自去验货。”

        “团长亲自去？为什么？”

        “林队，我跟你梳理一下这一条毒品交易链。毒品的货源来自境外，‘秃鹰’团伙掌握多条跟跨国毒贩购入毒品的渠道，他们的货是跟不止一个人拿的，由于货源不同，所以货的质量也参差不齐。新月现代舞团团长的顾客全是上流圈子的人，对毒品的等级有要求，只有团长最知道哪种品相的货才能让自己的顾客满意，所以每次‘秃鹰’团伙跟跨国毒贩拿货的时候，团长都必须到场验货，不好的货不要。”

        林子川听完，觉得开了眼界，“我只知道酒有好酒劣酒，茶有好茶坏茶，怎么现在连毒品都分起好坏等级来了？”

        钟生冷哼一声：“谁知道呢？害人的东西也玩这么多花样，还不是为了钱。要我说啊，假如卖大粪有利润，商人连大粪都能分出三六九等来。”

        钟生又道：“跨国毒贩在京城停留的时间往往十分短暂，有时甚至一天都不到，出了货就匆匆订机票走了。在这种时间有限的情况下，毒贩们的交易地点好改，交易时间却不好改，所以，今晚一定有一场毒品交易，但不在酒吧街，酒吧街只是一个烟雾弹。不过我打算将计就计，今天晚上派几个人，假装上当前往酒吧街，让他们放松警惕。”

        “今晚真正的交易地点，钟队知道了吗？”林子川问。

        钟生摇摇头，“还没有。”

        “‘猎隼’叛变，现在要怎么查真正的交易地点？”

        钟生一双眼睛锐利如鹰，脸像极了铁面阎罗，他说道：“‘猎隼’叛变，但我并非只有‘猎隼’一张牌。我还有一张牌，而且这张牌，‘猎隼’不知道。”

        林子川恍然大悟，除了胡平旭外，钟生还有其他卧底。

        就在此时，林子川接到上级陆辰远的命令，全力协助禁毒大队完成今晚的行动。

        林子川回到刑警大队，刚好原姝来找他。原姝对他说：“林队，你给我检验的纸星星上，不仅找到了胡平旭的指纹，我还有额外发现哦。胡平旭的指纹上，沾了机油。”

        “机油？是摩托车用的那种吗？”

        原姝摇了摇头，直接将检验报告递给林子川，让他自己看，“林队，你们男生玩车的，肯定看得懂。摩托车用的是合成机油，检测出来的是工业用润滑机油，比较粘稠，不能用在摩托车上。”

        林子川翻了翻报告，说：“这种机油一般工厂才有，胡平旭去过哪里？”

        原姝耸耸肩。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钟生迟迟没有动作。突然钟生的手机一震，他掏出手机看到一条信息，脸一沉，发出了命令：“a小组按照原计划去酒吧街，b小组跟我走，去罗息大桥。”

        原来是钟生隐藏的那个卧底给钟生发出了一条信息，今晚真正的交易地点在罗息大桥附近的一个废弃停车场。几年前发洪水，把罗息大桥和停车场都给淹了，还淹死了人，传说停车场晚上常常闹鬼，所以一直没敢重修启用，这个停车场也就一直废着。

        另一边林子川则跟工厂较上了劲，可工厂那么多，怎么找？

        就这一时刻，柳征英的一个电话打了过来。上次在酒吧街林子川跟柳征英说，有麻烦随时可以找他，这么快柳征英就来找他了。

        “喂，征英，怎么了？”林子川问。

        “林队，一会我跟你分享我的微信定位，你根据定位追上我。”

        “什么？征英你在干什么？”

        柳征英好像在小跑，她一边跑一边跟林子川说：“那天我们在酒吧街一起追到的男人，他来找过我，他说他叫胡平旭，是我哥哥的同学和朋友。他到我家拜访，刚好我爸爸不在，他留了一份礼物让我转交给我爸爸，我私自拆开了，发现里面是一个名牌，上面是我哥哥的警号，还沾着我哥哥的血。你们都说杀害我哥哥的是毒枭‘秃鹰’，可我觉得这个胡平旭才是杀害我哥哥的凶手，那个沾血的名牌，他让我转交给我爸爸，就是要刺激我爸爸。”

        林子川急道：“征英，你现在在哪？你先到警局来，抓坏人的事情交给警察……”

        柳征英却打断了林子川的话，她冷冷地问：“林队，你抓到胡平旭了吗？你知道胡平旭在哪吗？”

        林子川一时语塞。

        柳征英说：“我是在我家楼下的转角处和多宝一起遇到胡平旭的，多宝记得他的气味，我带着多宝，以我家楼下的转角为起点，多宝能闻出胡平旭是从哪条路线来我家的。我跟着多宝，就能找到胡平旭的巢穴。林队，你想抓到胡平旭，跟着我就行了。”

        事已至此，林子川只能嘱咐道：“好，征英，你一定要小心，我马上就来。你要记住，毒贩跟普通罪犯不一样，他们手中都有武器，而且比普通罪犯更加丧心病狂，从现在开始你跟我保持联系，务必保护好自己。”

        贩毒的利润大得惊人，同时贩毒也是玩命的勾当，敢赚这种钱的毒贩无疑都是亡命之徒，所以毒贩比一般罪犯更加心狠手辣，反正被抓横竖都是死，这些人干脆心一横，拼上命。

        林子川拿了枪，在办公室里逮住早餐还没吃完的周岩，“小周，拿枪，跟我走。”他可不打算单枪匹马，多带个人好照应。

        “啊？”周岩一脸懵逼，但还是跟着林子川走了。周岩这个人，虽然平时脱线，但关键时刻从不掉线。

        林子川言简意赅地跟周岩说完了事情经过，周岩目瞪口呆：“我的乖乖，那个叫柳征英的小姑娘一个人带着条狗追毒贩去了？”

        林子川和周岩跟着柳征英给他分享的定位一路追到了一个废弃工厂。林子川远远看见柳征英抱着多宝蹲在墙角，警惕地朝里望。林子川二话不说，走到墙角，拎起柳征英，骂道：“征英，你太胡闹了。”

        林子川抬头打量这个地方，想到了纸星星上沾的机油，心想这不就是自己要找的工厂吗？如果没有柳征英和多宝，自己确实很难找到。

        跟林子川全身紧张不同的是，周岩向柳征英投去钦佩的目光：“小妹妹，勇啊！”

        确认了工厂里没有人之后，三人走了进去。林子川满腹狐疑，胡平旭来这里做什么呢？

        这时周岩自言自语道：“唉，我早餐都没吃完呢，这里是上城区，上城区的包子店特别有名，希望一会得空去买个包子。”

        林子川问：“这都到上城区了？”

        “对呀，林队，你以前不就在上城区公安分局吗？这里就是上城区的管辖地带啊。”

        “我说这里怎么有点熟悉呢。我以前是不是来过这附近？”林子川笑道。

        话音刚落，林子川猛然惊觉，这个地方离上城区公安分局很近啊。林子川突然想到，今晚的行动，上城区公安分局也派出了警力支援，副局长柳成桦指挥工作。林子川一个箭步冲上楼梯，到了天台处，他站在天台往东边望过去，竟然看见了上城区公安分局的大楼。

        林子川站在天台，闭上一只眼睛，朝上城区公安分局大楼的某扇窗户做了个瞄准射击的动作，霎时间背脊发凉。原来如此，林子川知道为什么胡平旭要三番五次到这个废弃工厂来了，这里是他找到的一个射击点，他的目标，是今晚在上城区公安分局指挥工作的柳成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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