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六

　　到了悠然居，小二麻利地带着慎王与杨文婉朝藏书阁去了。
　　“王爷与姑娘今儿个来怎得没提前通知一声，刚刚吕府大公子带着安祭酒府上的二公子也来了，现今正在藏书阁里头挑书呢。”
　　慎王一听这俩人在一处，顿时来了兴致。“你说他二人的妹子刚刚才争个头面争得面红耳赤的，这俩人倒是相伴着来了个清净地儿。”
　　“一个庶堂妹一个表妹，哪个都算不上亲近，自然碍不着这俩人。”杨文婉脚步没停地走向藏书阁。
　　“所以四姑娘眼中的庶出子都算不得亲近之人？”慎王一眼望进杨文婉的眼底。
　　杨文婉脸上的嘲讽未完全散去，就那么直直地撞进了慎王的眼中。“殿下，大庆律法之中，庶出子连承爵席位的权力都没有，您觉得一个庶女在名家士族中又算得了什么。”
　　慎王停下脚步“本王也是庶出，除了先皇后名下的二皇兄，每个皇子都是庶出。”
　　“所以你们的大位都是抢来的。胜者王败者寇，自古以来的皇权交替向来如此，不是么。”杨文婉的眼中流露出不解“殿下这是替吕府的那位庶出的姑娘鸣不平呢？”
　　“那若是你将来的夫君也生了庶子庶女呢。”慎王看着杨文婉，一动不动。
　　“由得他去。”杨文婉脸上的讥讽之意渐消“殿下莫不会是觉着家中兄弟姐妹结亲都有这样那样的要求，文婉也得有吧？”杨文婉的脸上扬起一丝怪异的笑“不论是镇南王世子也好，我长兄也罢，将来便是真的纳了妾有了庶子庶女，我长姐和未来长嫂能说出个不字？现今的这个承诺不过是为着少些麻烦罢了。这世间最让人信不过的便是情之一字。”
　　慎王总觉得杨文婉的话哪里不对，却说不出。
　　杨文婉转身接着向藏书阁走去“走吧，咱们也得去会一会这二位才子啊。毕竟一个是吕尚书府的接班人，一个是安祭酒府上的将来。说也奇怪这吕尚书和安祭酒明面儿上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并未有亲近之意，可这二位却是走得亲近。”
　　慎王跟上杨文婉的脚步“据说吕府原有打算将二房的那位秋姑娘许配给安浩然，只不知为何被安祭酒拒了。这才托人寻到了我，想娶你家三姐。”
　　杨文婉点了点头“我杨府的姑娘确实惦记的人多。”
　　慎王并没有接话。
　　二人并肩来到藏书阁，只见吕曦与安浩然已等在藏书阁门口。各自见礼后进到了内室。
　　慎王与吕曦安浩然聊得开怀，杨文婉未曾插过一言，直到江清带着太白楼的糕点回来。
　　翠湖接过江清手中的纸包，打开后装了盘，送到了杨文婉手边。
　　杨文婉轻轻捻起一块儿，慢条斯理地送进嘴里。等杨文婉吃完一块儿后再想伸手拿第二块儿时却被突然起身的慎王打断了。
　　“四姑娘，解解馋就可以了。”慎王连着盘子端走了。
　　一旁坐着的吕曦盯着杨文婉，却只见杨文婉拿出帕子擦了擦指尖，并未与慎王争辩。
　　安浩然突觉气氛有些冷凝，笑着开口问杨文婉“杨四姑娘来悠然居可是要寻些什么书？说不准然可以帮得上忙。”
　　“我三姐最是不喜读书。”杨文婉不软不硬地顶了安浩然。
　　吕曦见安浩然脸色有些僵硬，笑着打圆场“妙姐儿那活脱的性子若是能安静下来读书，怕是太阳得打西边儿出来。”
　　慎王坐回原位，几人又不再提其他，照旧说些不痛不痒的诗词歌赋。
　　不久，小二来问询午食的事，吕曦与安浩然告了别。
　　“你对安浩然的敌意是否明显了些。”慎王看杨文婉没有夹菜，只是喝了些粥。
　　“殿下，食不言寝不语。”杨文婉头也不抬地喝着自己的粥，并不接慎王的话。
　　等到用了午食，杨文婉就提出回府。
　　“那你明日可还要去泰昌公主府？”慎王并没有上马车。
　　“殿下每日里公务繁忙，泰昌公主府那里我自己去就成。”杨文婉说完，钻进马车。
　　慎王骑了匹马，与杨文婉同行了一段路后转向回了慎王府。
　　杨文婉回了春晖园就去了小书房，写上了大字。
　　第二日一大早，杨文婉又带上了宋氏的拜贴，去了泰昌公主府。
　　令杨文婉没想到的是当她被带到泰昌公主的内室时，忠武将军夫人正带着一群姑娘们给泰昌公主请安。
　　“这位是杨国公府上的四姑娘，下面那几个都是吾的孙女。”泰昌公主指了指站成一排的花儿样的姑娘。
　　杨文婉挨个儿见礼，见年纪比自己找的就让翠湖抓几颗金猪金豆子出来。
　　直到杨文婉见到站在一旁清冷地看着自己的范敏芳，杨文婉站定，仔细地看着这个传言中与自家长姐有几分相似的姑娘。
　　“杨四姑娘。”范敏芳先与杨文婉见礼。
　　杨文婉看着这位忠武将军的嫡长女见礼，总觉得哪里有些怪异，却说不上来。虽说不常出来走动，可这规矩礼仪倒是好的。
　　“见过芳姐姐。”杨文婉回了一礼。
　　说笑几句后忠武将军夫人带着一群姑娘们出去了。只是范敏芳被留下了，而将军夫人也不曾多看范敏芳一眼。
　　“杨四姑娘，这个就是咱们府的芳姐儿。”泰昌公主又再次介绍了一回范敏芳。
　　“果真如传言那般。”杨文婉笑着再次同范敏芳见礼。
　　“杨四姑娘也如传言那般。”范敏芳牵扯着嘴角，回了杨文婉一礼。
　　杨文婉没有接话，只是极客气地避了半个身子。
　　泰昌公主没有开口，杨文婉与范敏芳也没有开口，屋子里一时间到有些尴尬。杨文婉和范敏芳就那样站着，看着也并没有不自在。
　　“芳姐儿旁的没什么擅长的，只这骑射却像极了她父亲，吾听说你在城外有个跑马场，改日倒是可以叫上芳姐儿去玩儿玩儿。”
　　杨文婉听到这话，面上露出了丝浅笑“那倒是巧了，我家姐妹除了我，都爱极了跑马骑射。过两日叫上咱们两府的姑娘们，一块儿去我那马场逛逛。”
　　“过了中秋吧，再有几日该到中秋了，等忙过了中秋这一阵儿。”范敏芳的脸上也浮起温和的笑意。
　　杨文婉又略坐了坐，就借口家中有事，先离开了。
　　出了泰昌公主府的杨文婉温和的笑意瞬间消散。一旁跟着的李念看杨文婉变脸那样快，不禁朝翠湖吐了吐舌头，努了努嘴。翠湖却并不理会，只稳稳地跟在杨文婉身后。
　　回了杨国公府的杨文婉，直奔前院书房而去，却被杨壹告知杨成并未散朝。
　　杨文婉坐在书案里头，拿了本册子，心神却不知飘摇到哪里去了。
　　这位忠武将军的嫡长女举止有度，谈吐得宜，气度也尽是有了的。长相虽算不上倾国倾城，却也端庄大气。杨文婉也不得不承认，从这位范敏芳身上多多少少能见到些自家长姐的影子。
　　杨文婉这边儿正神游着，那边儿杨成和吕尚书却是一同进了书房。开门声唤回了杨文婉的心神。
　　杨成见杨文婉坐在书案里头，皱了眉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杨文婉见二人脸色不好，就起身行了个礼，找了个借口就打算离去。
　　谁知杨成却开口喊住了她。
　　“三皇子举荐柳太傅的嫡长孙升任江南道刺史，蒋丞与吴大司马附议。”杨成虽没有指名道姓地叫住杨文婉，杨文婉却知道这话是在对自己说的，便转回了身。
　　“慎王殿下跟着就自荐。”吕尚书跟着杨成的话。
　　杨成让外头跟着的人将门关上了，走到杨文婉身边“你知不知道慎王殿下此时出京意味着什么。”
　　杨文婉抬起头，看向自家父亲“慎王此时没有与大皇子三皇子一较高下的能力。去外头避避，也不算什么错事。”
　　吕尚书听到这话，也看向杨文婉“你可知慎王势力将起，此时出京于大势无益。”
　　杨文婉没有看吕尚书，反而将看向杨成的眼挪开了。“那就要看在几位殿下的眼里，是要留慎王在京中与众人分一杯羹重要，还是放慎王出去稳定京中局势重要。慎王的优势，不在京中。”
　　杨成与吕尚书彼此互相看了一眼。
　　杨文婉接着说道“慎王他自己也清楚，京中势力盘根错节，柳府也好蒋府也罢，便是二皇子身后的王府，这十几二十年的努力不是慎王殿下一朝一夕可以抢占的。倒不如舍了京中这些未必得用的，去外头慢慢积攒些民意。北庭平叛和淮南震乱都已经让慎王殿下多少有了些民心，此时留在京中分食那些未必抢得到的势力倒不如去地方多赚点儿好名声。”
　　“你与慎王商议的。”杨成没有问她，而是肯定的说。
　　“并未商议的这样详细，只是提了一嘴。”杨文婉没有狡辩。
　　“八月十五宫宴，你去准备准备，只你我二人入宫。”杨成说完这话，转身负手而立。
　　杨文婉应了声“是”，就向吕尚书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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