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选拔大考（一）
毒雨那天，夜烛跟祉约定第二天继续指导，可计划赶不上变化，雨毒一时难解，夜烛忙于和众人研究解药，没有时间再见祉。
不过她也没有忘记祉，托人给祉送去一封信、一把刀以及一本册子。信是道歉信；刀是赔礼，介绍说是在锻造时加入研磨的银蜥齿粉，坚硬无比，削铁如泥；册子上则写的是自己通过大考的经验之谈和详细的文试资料。
夜烛不知道的是，除了指导外，祉更想要一份如何融入赤地城生活的册子。
这几天准备大考的同时，祉也外出打探过几次消息，虽然有了解到一些情况，但是旁人对她的反应不咸不淡的，更有甚者丝毫不理会她。祉哪里明白是她讲话一贯不冷不热，一些人以为她无礼，心生反感，才不配合她。
细细想来，城中居民跟祉相处最融洽的居然是唐容，祉却并不想跟唐容有过多交流，因为唐容仍当她是傻女儿，交谈时，湿漉漉的双眼心疼地看着她，似乎随时都会落泪，让祉觉得自己像个骗子。
剩下认识的几位，李梦易也忙于研究毒雨，李问禾在医馆不得空闲，还有个庄浅名不知道哪去了。
只能先准备赤御军的选拔了，而随着大考日子将近，祉很快感受到城中的气氛变得紧张，这种紧张只有一小部分来源于这场考试，主要在于毒雨的危害日益凸显。
首当其冲的是水源。虽然城主在当天就组织居民有序储备净水，但短短几日功夫，全城数万人能储备多少水量。原本清澈的井水接连受到污染，不少人饮用后腹痛难忍，医馆再次人满为患。
大量的患者让医馆捉襟见肘。药田被毁，先前被角狼击伤的患者也未都痊愈，大夫开药时只能精打细算，慎之又慎。幸好城中药库一向储备充足，能撑一段时间。
至于土壤中毒一事，在水源问题的迫切下，只能放在次位。赤地城多农户，且大多居民有存粮习惯，再加上城主一早就严令禁止粮食等商铺趁机抬价，城中居民一时还不会被这事困扰。
生产生活大受影响下，城中人心浮动，赤御军不得不加大在城内的巡逻力度，确保不发生谣传、骚动等乱象。
在赤御军选拔大考前三天，内城终于传来好消息：雨毒的解药研究大有进展，不日便可解毒。此消息传出后不久，又有喜讯：经查探，曲河的源头无顶峰没有受毒雨波及，可引水入城。
两则消息一出，百姓欢呼雀跃，大赞城主英明，之前城内压抑紧张的气氛大大得到消解。
唐容也激动地跟祉分享这两则消息，祉听后立马察觉出不对劲：不日便可解毒，“不日”是几日？可引水入城，又是怎么个“引”法？不是说城外危机四伏吗？
不过此时此刻，来往居民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之情，祉意识到内城的这副定心丸至少来得及时。
翌日晚上，有人拜访唐家，是夜烛来找祉。
夜烛神情疲惫，这几天她一直研究雨毒，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但见到祉，还是强撑出一个笑容：“祉，大考准备得怎么样了？”
“可以。”
“刀用得还习惯吗？会不会太重？”
“刚好。”
“那就好。”夜烛呼出一口气，收回笑意，“祉，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何事？”
“今年的赤御军选拔将会有所变化。以往的大考有文试、武试两目，每目两项，今年的文试不变，但武试会给你们两个选择。”
“哪两个？”
“第一个选择跟以往一样，考察你们近战、远攻技能，高分者入选；第二个选择只要你文试合格，就可直接加入赤御军，还有高额奖赏，前提是……你们要出城搭建水渠。”
“原来如此。”夜烛的话解开了祉心中的一个疑惑：“引”法是这样的。
夜烛正色道：“祉，你务必选第一个，我相信凭你的实力，文武试都能拿高分，不必冒险选第二个，城中虽也有风险，但绝比不上凶险万分的城外。”
祉不以为意：“我之前出过城。”
“我知道，你去过北边那个小林子。那个小林子距离赤地城并不算太远，危险性较低，可这次不同，无顶峰接近赤地边缘，从赤地城出发走出毒雨影响区，至少要一天一夜，变数太多。”
“我……”为了能尽早离开赤地，祉心中仍偏向报酬优渥的第二个选择。
她刚开口，夜烛伸手握住她的双臂，柔声劝说道：“祉，听我的。虽然选拔大考通过率极低，但你天赋异禀，不能跟其他人相提并论。”
“有件事你不知道，”夜烛垂下双手，眼神黯淡，“无顶峰未被毒雨影响这件事是由城主派出的一支十人小队调查到的，我师父就在其中，还有赤御军主将贾啸，其他八人也皆是赤御军的队内精英。可最终回来的只有我师父和贾队长二人，还都身负重伤。”
在夜烛之前，祉没有听他人提起过这些，她推测内城封锁了这个消息，她问夜烛：“你提前告诉我考试的变动，不合规矩吧？”
“……是，师父、贾将军他们和城主商量时，我刚好在旁照顾，就听到了。祉，你不知道城外凶险，上次角狼袭城时你刚好出城，没有见识过兽群的残忍，我怕你后天在他人鼓舞下，一时头脑发热，选错路。”
“为什么帮我？”
“……也许是因为觉得你像刚来时的我吧。我初来赤地城时也是郁郁寡欢，只想逃离这里。之后碰到了庄师父，她细心照料我，助我适应这里的生活。我是幸运的，你有所不知，很多外来者因为没有得到妥善安置，最终不堪打击，做出傻事。我想，如果我帮你，你可以更快适应这里的生活。”
祉想起先前在天海馆遇到的那两个怪人：醉汉和少年。她朝夜烛点了一下头：“多谢你好意，不过我要说明，我没有郁郁寡欢，只是不笑而已。”
“哈哈”夜烛突然被逗笑，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祉，我才发觉你是个有趣的人。”
“嗯？”祉不解。
“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方才你一脸严肃解释的样子很有意思。嗐，看来是我多虑了，你比我想象中要强大，我不该干扰你做选择。”
夜烛望了桌上的烛台一眼，见时间差不多了，跟祉告别：“师父该喝药了，祉，我先告辞，预祝你顺利！”
“多谢。”
夜烛走后，祉陷入沉思，把出城修建水渠作为武试内容？似乎不错。
无顶峰距离遥远，修建水渠非一日之功，需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赤御军在日常防卫中至关重要，不宜过多消耗队内人力，所以把目光转向一心想加入赤御军又兼具一定实力的年轻应试者，他们可以如愿成为赤御军一员，为其尽心尽力，甚至付出生命。另外，考虑到民心反响，还要给予这些应试者丰厚的奖励和自由的选择权力。
看来这位城主有些手段。感叹一句后，祉不再多想，躺下休息，为明天的大考养精蓄锐。
赤御军选拔大考一向是城中大事，无论文试，还是武试，都有大批百姓围观。
第一天上午是文试，地点在内城的书院，考察应试者对赤御军两大职责：城界攻防、城内治安的理论知识，包括如何应对不同的兽群毒物，如何维护城中秩序。
一声铃响，文试开始，众人奋笔疾书。然这种情况持续没多久，随着后面题目难度加大，不少人开始抓耳挠腮，无从下笔。
有夜烛给的备考册子，思维也敏捷，祉答卷时得心应手，很快写完卷子提前离场。
作为第一个交卷的人，祉自然受到书院门口围观民众的一波关注，不断有人上前拦她，有祝贺的、有询问的、也有质疑的。
旁人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七嘴八舌的议论在耳边嘈杂，祉觉得有些烦闷，早知道就在书院里多待一会了。
“请让一下，让一下……”
熟悉的声音传入祉的耳朵，是唐容挤进来了。
她一手歪过伞，让伞荫罩住祉，一手在人群中推开条缝，护着祉走出去：“各位请让让，明天还有武试，我女儿要早点回去准备呢。”
听到这话，大多数人也能体谅，主动让出一条道，祉和唐容顺利穿过人群。
路上，祉问唐容：“你那么有信心我能通过文试？”
文试的成绩当天晚些时候会公布，合格者才能进入下一轮的武试。
“对自己女儿，我当然有信心。”
可我不是你女儿，祉没有说出这句，先问了另一个问题：“那你想我通过吗？”
祉的追问让唐容一时不知该作何作答，缓缓才说出：“该通过的会通过，与想与不想无关，女儿你不用在意娘的想法。”
祉大概知晓唐容的意思，想女儿通过大考加入赤御军，为守卫赤地城尽责，又不想她身处险境，生命受损，而这个女儿最近都不听自己话，只能看她自己本事了。
至于唐容的想法，祉没有在意过。同样她也不会把这话讲给唐容听，毕竟自己这个租客还未付过一次租金，有些理亏。
祉突然觉得失忆也不错，至少不会被记忆中的情感牵绊，做事不用顾虑多方。
傍晚，书院门口张贴出上午文试的成绩榜单，两百余人参加此次考测，一百十三人成绩合格，其中四十八人成绩优秀，其中就有祉。
然而，比起成绩，随榜单一同张贴的那张告示更引人注意，上面写的便是夜烛昨晚告知祉的，入选武试者可以不参加接下来的考测，通过报名参加出城引水的队伍，直接成为赤御军的一员。
告示还具体写明出城引水队伍将由赤御军的副将贾道南带队，另有二十名赤御军资深成员。队内的每个人都会得到丰厚的薪金，甚至还写了成员牺牲后其家人会得到一笔恤银。
此告示一出，围观者议论纷纷。
“加入赤御军就已经够危险了？还出城！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要钱不要命呢。”
“有人考了好几年都没能入选，这算是机缘到了，哎，祝他们平安吧。”
“贾道南？他能行吗？怎么不派贾啸去，这样我们才安心呀。”
“之前说可以出城引水，大家不是很开心吗？怎么有机会去一个个又不吭声了？”
……
祉和唐容一同观看告示。唐容还在赞叹祉的成绩名列前茅，她觉料不到，祉已经做了一个让她担忧不已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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