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杨桃
顾柚做了一个梦，她梦到一对夫妻欠下巨额债务，被一群人追债到家里，他们没有钱还，于是男人让女人出去，然后女人脱下了她的上衣。
顾柚醒了，凌晨两点，这个梦让她感到很不舒服，但她很平静，梦不可怕，可怕的是，做梦的时候，你有意识，你明知道这么做不对，你想阻止，但你却喊不出来，你甚至都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他们在说什么，你却清楚知道，正发生着什么。
口很渴，嘴皮干燥的像是蜕皮的仙人掌，顾柚打开床边的台灯，起身去客厅倒水喝，楼梯的右边，是顾晔和苏樱的房间，门没有关好，留有的一道缝隙，像把长刀砍在手臂上的一道伤口，血肉模糊地泛着红。
从房间里传出的声音，让顾柚浑身都忍不住开始发抖，一颗心失去正常的频率，跳动地很快，心悸到想吐，她折身到他们房间旁边的花瓶前，这个花瓶是顾晔在一次拍卖会上拍下的，听说很贵，但没有它的价值贵，像一个人只考了五十分，但他的价值，绝不仅仅只有五十分。
花瓶的瓶身像不倒翁，可惜里面藏的不是花瓶，而是插得，她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干花枝，像往一个人身上插上管子，可惜并没有锦上添花，花瓶的高度到达她的胸前，像父母对一个孩子形容的言外之意，你都到我胸这里的位置了，你都比我高了，不算赞美的形容。
她要推倒它，像推倒一个孩子那么容易，又像推倒一个孩子那么费力。
顾柚把花瓶往楼梯下推，像一颗红豆，滚动在阶梯上，破碎的声音，不亚于一个女生因恐惧而发出的尖叫。
房间的灯被打开，接着是脚步声，再然后是走廊上的灯亮起，顾晔拧着眉心看着顾柚，他朝她走过来，不慌不忙地拴着他的睡衣腰带：“你在做什么？”
近乎咆哮的质问，在顾晔走到楼梯边，借着走廊上的灯光看到碎在楼下的花瓶时，变成了怒吼：“你又在发什么疯？”
“我发疯？”顾柚嗤笑，声音里透着凉薄的厌恶，“是你们让我觉得恶心。”
“啪——”
顾晔怒不可遏的扇在顾柚的脸上，眼神里溢满了愤怒：“滚回你的房间。”
顾柚抱着双膝蹲在门边，她觉得很冷，以至于全身都在颤抖，心情很难过，像往气泡水里扔了片柠檬，发酵在全身，她突然特别想见到陈煦，人在极端悲伤时，脑子里总会闪现出一个人的身影，想打电话给他，想听见他的声音，想他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没有给他打电话，而是给他发了一条消息：我想见你。
她知道不会等来回复，因为他不会在凌晨三点钟还不睡觉，没有谁像她，总是失眠在凌晨，像吃胡萝卜的猫，奇怪的又像不吃胡萝卜的兔子。
顾柚没有再睡着，闭着眼睛，清醒地等待着天亮，这种感觉是很痛苦和难受的，像游走在无人的世界，七点钟她就起床了，她想早点出门，不想看到顾晔，不想看到这个家的任何一个人。
天还有点暗，小区里的路灯还亮着，当顾柚走出小区复古镂空雕花铁门，看到陈煦时，她眼里有不可置信和惊喜。
“陈煦。”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没有回复她的消息，她以为他没有看到，或者看到了却不回复，她没怎么在意，也不失落，更没有想过她的一条消息，可以让他这么早就出现在她家小区门口，他家离她很远，换作别人，一定会认为她在恶作剧和发神经。
陈煦把他给她买的早餐递给她，低声询问：“边走边吃，还是找一个地方坐着吃？”
“边走边吃。”顾柚浅笑着接过早餐，是kfc的粥加油条鸡蛋，还有一盒草莓，“你知道面包涂上草莓酱，其实很难吃吗？”
“嗯？”陈煦挑眉，喉结微动，拖着尾音等她进行解释。
顾柚嫣然一笑，并不打算继续说这个话题，她只是想跟他说话，问着一个无聊的问题，像油条和豆浆，这样组合着的无聊：“你吃了吗？”
“嗯。”陈煦侧头盯着她的细嚼慢咽，唇角微勾，声音慢条斯理又温柔，“作业写了吗？”
顾柚皱眉，她想，她如果说没写的话，他一定会说，那时间还早，找一个地方写了再去学校，她才不上当呢，她感觉，他总喜欢管着她，但又不想骗他，她便生硬地转移着话题：“你不问问我发消息的事？”
陈煦漫不经心道：“不是问句，我问什么？”
顾柚觉得脸有些发热，她感觉自己真是不该提，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他的意思一定是，她就是想见他，而见他不需要理由，更不需要他问原因。
“以后，我会写作业的。”顾柚承诺般地向他保证到。
嘴角的弧度上扬，声音暧昧又缱绻：“嗯，要说到做到。”
“当然。”顾柚郑重道，有些费力地剥着鸡蛋。
陈煦拿过鸡蛋，三两下便剥好递给她，没有像她少着蛋清，像用勺子挖着吃的牛奶布丁。
顾柚接过，盯着鸡蛋撇嘴：“聪明的人，做什么都这么得心应手？”
“哦！”陈煦声音里含着笑，慢条斯理道，“不是聪明，是你太笨。”
“你才笨呢。”顾柚忍不住反驳道，可她一点也不生气。
她把早餐都吃完了，她早餐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多了，一般都不吃，要吃也是一点点，因为吃不下。
顾柚照旧上了公交车，坐下就睡觉，陈煦则是戴上耳机听英语课程。
学校里的人，几乎都认识陈煦和周泽延，他们看见陈煦跟顾柚走在一起，眼神里多多少少带点好奇和八卦，但当事人，都没有在意，似乎早已习惯。
“哟！一大早就有草莓吃呢。”唐芷郁拿起一颗草莓放进嘴里，边吃边含糊问道，“你昨天怎么回事，走了也不打声招呼。”
“怕扫兴。”顾柚言简意赅地解释着。
唐芷郁半信半疑地又拿起一颗草莓：“行吧，这草莓还挺甜。”
顾柚笑而不语，是挺甜。
顾柚一整天都有认真在听课，吃饭的时间也不去画室了，而是跟着唐芷郁一起去吃饭。
吃完饭，她们慢慢走去操场散步，周泽延和宋亦辰他们在打篮球，陈煦和唐子麟都不在。
许伊宁一个人蹲在操场边，手里拿着一瓶可乐，顾柚猜想，那一定是给周泽延的。
“我们回去吧。”顾柚不想过去打招呼。
唐芷郁了然：“好。”
——
这段时间顾柚都有履行对陈煦的承诺，按时完成作业，上课也不再睡觉，考试比之前有进步，虽然不明显，却也足以让余晚感到欣慰。
这天放学，顾柚又见到了那天在ktv里见到的女生。
女生看到她，似乎有些讶异，没想到她会和陈煦走在一起，要知道，陈煦很受女生欢迎，除去他的优秀，光是他的长相身高，就足以让她们追随，有很多女生喜欢他，他更是在初中时，就开始收到很多情书，可他从不会跟任何一个女生走得很近，包括她自己。
“陈煦。”方怡可甜美又温柔的跟陈煦打着招呼。
陈煦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并不打算多停留。
女生却再次喊住他，指向另一边：“陈煦，你家的方向，不是在那边嘛。”
不等陈煦解释，顾柚面无表情地回复道：“他要送我回家。”
女生咬唇，脸色很不好，似乎没想到是这个答案，视线从顾柚身上收回，她看向陈煦，脸上的神情，带着疑惑。
“嗯。”陈煦扯住顾柚的书包，往他方向拉，“走了。”
顾柚有些闷闷不乐，却又不知道自己在不开心什么，像只海豚，不知为何要跃起。
“饿了？”察觉到顾柚情绪的细微变化，陈煦慢条斯理道，“想吃什么？”
顾柚并不看他，语气随意又懒散：“刚才那个女生是谁？”
“初中同学。”陈煦的回答，没有多余的赘述，一如他和那个女生之间的关系。
顾柚莞尔一笑，却又想听到更多否认：“她看起来，像是在等你。”
“她在等许伊宁。”陈煦侧头盯着她，拖腔带调道，“在乱想什么呢？”
“我才没有在乱想。”顾柚心虚地抿唇，停止了追问。
顾柚回到家，客厅沙发上，背对着她，坐着一个女人，她站在那里，有些恍惚，顾晔喊她：“过来。”
顾柚不情不愿地走过去，沙发上的女人看起来比苏樱的年龄大了不少，一定不是顾晔的情人，她的思绪，总是飘忽地远而危险。
女人微笑亲和的朝她介绍着自己。
顾柚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的眼睛，又是心理师，她早就说过，她不需要，该看心理医生的人，是他们。
“你为什么总要自作主张呢？”顾柚的语气里透着平静的不满。
顾晔皱眉，对于顾柚在外人面前对他的态度而感到恼怒，他压抑着脾气命令道：“坐下。”
顾柚嗤笑着后退：“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从来都没有真正关心过我。”
门被发泄的大力关上，顾柚瘫坐在地板上，以前他们也带她去看过心理医生，坐在安全私密的空间里，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因为她想说的话，她敢说的话，早就被他们扼杀了。
她不是不相信心理医生，而是不相信她自己，心理医生当然能救人，但要被救的人愿意，一个不愿意被救的人，再厉害的心理医生，也没有用，因为最终能救他的人，只有自己。
顾柚的文字打在陈煦的聊天界面上，删除再打，再打又删除，算了，好像发什么都不太合适，她不想让他不开心，也不想让他，太了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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