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江遇辅导的学生不止陶婳一个。
但不知道为什么，只有这小姑娘总是格外让他不省心。
他握着手机，背景音是嘈杂的街市，汽车的鸣笛声和各类叫卖声混杂在一起。
要不是正好打了这个电话，不知道她一个人又要面对什么样的危险。
听到陶婳说疼，他确实着急了，语速也比平时加快不少。
“陶婳，你在哪里？什么地方疼，你受伤了吗？”
“我，我在我家边上的金丰农贸市场。”陶婳抽抽噎噎的说，她很小心的压着衣服袖子，避免擦到伤口，“我胳膊流血了。”
电话那端传来一声很重的叹息声。
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
“伤口出血量多不多？身边有没有可以止血的东西？”
江遇按下电梯按键，看电梯还停在十几层，于是干脆改走楼梯，同时还不忘轻声安抚她：“先想办法止住血，别害怕，我就在附近的东城第一医院，等我几分钟，我马上过来。”
听到他说的地方，陶婳的眉间拧成一团：“江老师，你生病了吗？”
江遇哭笑不得：“没有，你先担心你自己，不要挂电话，其他的等见面说。”
陶婳简单处理了一下胳膊上的伤口，坐在矮凳上等江遇。
他果然很快就出现了。
来的时候还是气喘吁吁地，看上去跑得很急。
“抱歉，我看路上堵得太厉害，还是走过来比较快。”江遇说着，在她面前蹲下来，检查她的伤口，“怎么会伤成这样？”
陶婳本来就瘦，受伤的小臂轻放在江遇的手心里，看着更让人心疼。
“有人抢钱，我看不下去就帮了一把，结果结果就被小偷骑的自行车压到了。”陶婳越说越小声。
“走吧，带你去医院好好处理一下，别让铁锈进到伤口里了。”江遇托着她的手臂，扶她慢慢站起来，“腿上也擦破皮了吧，怎么样，能走吗？用不用我背你。”
“不用！我能走，超级能。”
陶婳果断拒绝江遇的提议，如果让江遇当众背她去医院，她一定会在半路就羞愧而死。
那只受伤的手臂暴露在冬日的空气之中，低温使其看起来更加苍白无血色。
江遇也再没多说什么，只是把自己的大衣脱了下来，披在陶婳身上，替她挡住大部分的寒风。
两人到了医院，趁着医生处理伤口的空档，江遇便去药房替陶婳取外敷用的药。
医生的手法相当熟练，陶婳见包扎完了江遇还没回来，就抱着大衣坐在门口的长椅上等她。
边上的阿姨忍不住和她搭话：“小姑娘，刚才那个是你男朋友啊？我看小伙子跑前跑后，真的蛮关心你的。”
陶婳背上一僵，脸刷地就红了：“男朋不不不，阿姨您误会了，他是我老师。”
阿姨倒是乐了：“开两句玩笑就脸红了，现在的小姑娘脸皮还是很薄的。”
“”
江遇取完药，远远就看到陶婳一个人站在大厅东张西望。
“不是让你坐在等我吗。”江遇加快脚步朝她走过去，“乱跑什么？”
“我站着没动，不算乱跑。”
“”
“坐着休息一下吧。”江遇扶她到椅子上坐下，又和她说了每种药的用法，“还有，以后要在保护好自己的基础上在帮助别人。”
也许是经过这几次的接触，陶婳和江遇说话的时候也渐渐大胆起来：“但是，明明你帮我那次也很危险。”
“我以前兼职保安那会儿，练过一些，你跟我能比吗？”
陶婳瞪圆了眼看他，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会分身术，不然怎么会做过这么多工作？
见她傻乎乎地盯着自己不说话，江遇又问：“大冷天，自己跑出来做什么？”
“哦，你的钢笔没墨了，我出来买瓶墨水。”
墨水？
对了，她都差点忘了，自己是出来买墨水的！
陶婳“哎呀”一声，赶紧翻开背包查看墨水。
一不小心扯到伤口，又发出“嘶嘶”的吸气声。
“慢点。”江遇忍不住提醒她。
“还好，墨水没事，钢笔也没事。”陶婳舒了口气，抿着嘴笑。
“行了。”江遇把配好的药放进陶婳的包里，站起身来，“也快到饭点了，你想吃点什么？吃完我送你回家，下午我还有事。”
陶婳几乎是脱口而出：“你有什么事？”
她这才注意到，大衣之下，江遇今天穿得比以往要正式些，然而脸上似乎有淡淡的疲倦掩盖不去。
是不是他要兼顾工作和学业，所以休息不够？
“下午要去趟学校，本来是想早上打电话给你妈妈请个假的，但是手机好像一直关机，没办法，我才想给你发语音，想先提前说一声。”江遇淡淡道。
他将双手插进西裤的口袋里，侧过头去，目光落在医院大厅玻璃门之外的地方：“我妈妈明天要做手术，我得陪同，可能不能帮你补习了。”
说完，他又收了目光，落回到陶婳的脸上。
“这次的课，下回我找机会给你补上，可以吗？”
“没关系，没关系。”陶婳也站起身，“原来是因为阿姨生病了，所以你才会在医院啊。”
原来是因为生病了，所以那个下着雪的晚上才会在河边的小路，偶然地遇见吧。
江遇“嗯”了一声：“也是巧，不然我也赶不及来找你。”
陶婳有些迟疑：“我能不能问问，阿姨生了什么病？”
江遇回答的声音很轻：“一开始只是咳嗽，我还以为是普通的感冒，她也不肯去医院。”
“后来，症状越来越严重，我带她来检查，才知道。”
“是肺癌。”
“你，你先别太难过。”陶婳也没怎么安慰过人，只好顺着自己的想法说，“有你和叔叔陪着阿姨，阿姨明
一定会手术顺利，平平安安的。”
江遇看着她，没有说话，眼底的悲伤更甚。
陶婳看着他这样子，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瞳孔骤然一缩，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可能说了不该说的话。
虽然不知道江遇身上到底背负着多么重的担子，但好像她也开始尝到了心疼一个人的滋味。
算起来，江遇应该也就比她大了3岁左右，但是她们两个人此刻面对的，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跟他比起来，自己活得实在是像个被保护在象牙塔里的公主。
不过不管怎么说，她觉得自己现在能够稍微理解一点江遇为什么要拼命工作了。
“哎呀，确实是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了。”陶婳岔开话题，“我想吃点清淡的，我们就在医院食堂吃吧，还利于伤口恢复。”
聊起母亲的事，江遇显然提不起什么情绪，但他还是不希望自己影响到陶婳，于是便接下她的话题说了句“也好”。
两人在食堂随意点了些饭菜吃。
吃完了，江遇说自己还要去看看母亲的情况，陶婳便跟着他一起去了医院住院部。
原本她是打算在门口等着的，但江遇说没关系，她想了想，觉得确实到了门口不打个招呼也不礼貌，便跟着他一起进去。
“妈，感觉怎么样？”江遇走进病房，先开口介绍，“这是我学生，陶婳。在医院碰到了，就过来跟您打个招呼。”
“阿姨好。”陶婳乖巧的喊。
她来的匆忙，也没买什么探望病人的东西，便把自己刚买的水果放在床头柜上。
“你好呀。”江遇的母亲戚丁兰看着是个非常和善的中年女人，尽管生了病脸上没什么血色，但笑起来却非常温柔，“小遇，快拿椅子给人家坐。”
陶婳看着她，一下子就明白了江遇那张脸是遗传谁的。
“呀，怎么受伤了？”戚丁兰关切地问她。
“没事阿姨，就是不小心摔了一下。”
“真是不好意思，受伤了小遇还把你带过来看望我，你们年轻人呀，也要注意身体。”
“我知道，阿姨，您也一定会健健康康的。”
“真是好孩子。”
恰巧护工打了热水回来，江遇便浸湿毛巾，坐在床边给戚丁兰擦手。
“说的就是你啊。”戚丁兰明明满脸都是高兴，嘴上却忍不住责怪，“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个人在外面多辛苦吗，还老是往我这里来回跑，身体熬垮了怎么办。”
“没有什么辛苦的事。”江遇也笑，“不是有车吗，我过来很方便的。”
“行了，下午学校不是有比赛吗，再不去来不及了。”胳膊已经擦了两遍，戚丁兰慢慢抽回手，又叮嘱陶婳，“小姑娘，你也早点回家，注意安全，不要让爸爸妈妈担心。”
“没事妈，我送她回去。”江遇说。
“那就好，那就好，快去吧。”
江遇帮戚丁兰把东西收拾好，又和护工交代了不少注意事项，这才和陶婳离开病房。
“阿姨再见。”
“妈，我们走了，有事你就按铃找医生，或者给我打电话，我忙完就回来。”
“知道，知道，真是操心。”
江遇的车停在医院的地下车库，陶婳钻进副驾驶，轻轻摸着座垫和车门框，感觉无比亲切。
江遇发动车子。
“别犯傻了，系安全带。”
陶婳“哦”了一声，伸手去够安全带。
江遇刚要提醒她，注意伤口。
一转头就看见她低头，紧咬着下嘴唇不吭声，明显是在忍着疼。
“算了。”江遇靠过去，拉过安全带替她扣上，“我来吧。”
淡淡的木质香味顷刻间将她包裹，浅浅的呼吸声近在咫尺，几秒之后又迅速远离。
她扯了扯衣袖盖住伤口，忽然觉得一定是因为车内空间太狭小了。
要不然怎么连呼吸好像都不太顺畅。
车子出了医院，便右转一路向前驶去。
陶婳看了看窗外，并不是去东城大学的方向。
“你这是往哪儿开？不去比赛了？”
“先送你回家。”
陶婳执拗道：“我不想回家。”
江遇掀了她一眼，那意思仿佛是，不管你又有什么鬼点子反正此事由不得你。
“我也要跟你一起去东城大学。”
“你去干什么？”
江遇懒懒地问她，听语气并没有太当成一回事。
“我已经想好了。”陶婳深吸一口气，看向江遇的侧脸，笃定地说，“我要报考东城大学美术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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