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徜徉在阳光与清风里，几辆车以一定间隔在田间窄路赶程，苍愆靠在副驾昏昏欲睡，突然感觉车停了下来。
她睁开眼，正好看见乔枫眠从前面的白车中迈出，走去路边一个临时塑料棚说着什么。
“怎么不走了？”女人喃喃。
程菲松开方向盘解释：“这儿是片瓜园，乔队说下去看看，苍科长，我也想去。”
苍愆早饭吃得难受，有点晕车，见此机会也好下车透透气，“都去看看吧。”
棚边的方形木板写着“十元三斤，先尝后买。”
苍愆呼吸到新鲜空气，感觉好了不少，那边乔枫眠刚掰开一个香瓜，甩掉了籽，分开给各自尝尝。
她眯着眼睛走出来，分给苍愆一块，见她神色恹恹，边吃边说：“晕车了？尝尝，挺甜的，比城里的新鲜多了。”
苍愆咬了一口，看小芳几个迫不及待去田里亲自摘的动作好笑，她抹了把飘到嘴边的碎发，和乔枫眠一起去看卖瓜大姐称重装袋。
“你买多少钱的？”苍愆吃着东西说话不受影响。
“二十的，这两个瓜都有一斤多了，二十块也买不了几个，但是多了又吃不完。”
苍愆吃完一块，抽出纸巾擦了擦手，也买了一份。她把袋子递给乔枫眠，请她帮忙：“你帮我送给小纪和祈安吧。”
乔枫眠莫名其妙：“怎么？你不回家？”
她扫了一圈周围人，其他家伙大都对着刚摘的水果正新鲜着呢，凑近苍愆耳边，小声说：“惜君说纪窈觉得你最近在躲着她，这是真的吗？怎么了？你俩不是挺好的？”
听到某个名字，苍愆神色微动，下意识快速眨了几下眼睛，好似在想应答对策。
“没躲，忙。”
“骗傻子呢你？”
“骗你呢。”
乔枫眠：……
苍愆笑她的自己挖坑自己跳，进一步解释：“我姐约我晚上一起吃饭，再说了，那是我自己家，有什么躲不躲的。”
乔枫眠没打算放过她，赶在人上车之前追问：“那你和纪窈现在是什么关系？”
苍愆费解地想了想，一字一顿道：“房东和租客？”
乔枫眠：……
她一脸吃瓜的表情点着苍愆心口：“不对劲，你这里有事。”
苍愆粗糙的伪装被戳破，摇摇头无奈低笑。
从市局出来，佟敬柔和乔枫眠的车相继驶出大门，驾驶室的平安结微晃，她转着方向盘给一家私房菜打电话。
“刘阿姨，我昨天预定的汤怎么样了？”
“已经煮好了保温着呢，用的都是对女孩子好的新鲜食材，小佟放心吧。”佟家是刘记私房菜的老顾客，佟敬柔在这儿更是从小吃到大，刘阿姨一直偏爱她，把人当自己女儿养。
“那好，我还有十几分钟去取。”
一路开到医院，乔枫眠轻车熟路地拐去停车场，紧接着后视镜闯入了一辆眼熟的吉普，乔枫眠下车，正对匆匆赶来的佟敬柔。
“你（您）怎么也来医院？”
二人同时发问，又不知谁先回答比较好。
乔枫眠把钥匙环套在食指，随便指向一栋楼，重复着说过好多次的谎话：“室友在这儿工作，我来接她下班，你呢？”
佟敬柔和她离开停车位，抬了抬手中的保温桶，说：“我女朋友在这儿住院。”
女朋友……
乔枫眠对她的风轻云淡微微诧异，自己东躲西藏惯了，见到人家大方恋爱的居然会是这个反应。她没有急于寻求同胞，只是稍稍点头对她表示理解。
门口分别，佟敬柔一个人走向住院部，乔枫眠迈进闹哄哄的门诊大厅。
病房里，娇弱的女人看见佟敬柔来了立刻放下手机撒娇，嗲得佟敬柔一身鸡皮疙瘩。她冷淡地抽出手臂，盛出小碗汤放凉。
瘦的像一把骨架的病人去拉她衣角，佟敬柔缓缓笑了，女人看见她波澜不惊的眼睛，下一秒却给二人的关系做个了断。
“分手吧。”
营养汤清寡，飘着带香味的热气。
女人虚弱又惊讶：“为什么？我刚做完手术，你要在这个时候和我分手吗？”
佟敬柔没抬头玩着手机，点开自己的社交账号，取关这位网红女朋友，并发表了一个分手声明，结束这段几十天长、除了几句聊天再无其他的恋爱。
不对，自己还给她转了几笔钱。
解决完一切，佟敬柔起身，将椅子归为原位，平静地回答她的质问：“宫外孕手术，你说我为什么分手？”
她没有管那同样年轻的女孩是什么表情，径直离开了病房。
每天上演人生百态的医院，到处都是消毒水味，佟敬柔忍受着鼻腔的刺激，像小时候跳房子那样，从楼梯一格一格地下了楼，遇到一个光头原地打转的女孩。
她面色焦急，走路一瘸一拐，宽松的裤腿露出假肢，佟敬柔看到她绑着腕带的手，走过去蹲下，不带同情与怜悯地微微仰视女孩，给她看过自己的证件，柔声问：“小朋友，你的家长呢？”
女孩子被无原因遗弃的案例比比皆是，以这位患者的情况来说，大多数家庭都承担不起费用，佟敬柔见此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好在女孩给出的答案让人彻底放下心，她阳光又积极的说：“妈妈今天有点闹肚子，一会儿就回来的，我在这里等她。”
“那好。”佟敬柔帮女孩擦了擦脸上的汗，按照刚记下的信息，找去肿瘤科。
苍愆与施月修的缘分是二十多年前就定下的，从各自被收养后分别了十几年，直到施月修拜的师傅刚好是收养了苍愆的那位著名法医苍生，二人的联系才又接起来。
美容院里。
“我觉得自己躺在这里好安详。”
苍愆的用词逗笑了在场的三位女士，另一位躺着的人侧过脸来，五官偏柔，自带疏离贵气，神态却是有些刻板严肃。
施月修调笑她：“终于开口说话了。说说吧，怎么心不在焉的。”
苍愆被按得有些疼，没忍住“哎”了一声，“稍微再轻点。”
有人应：“好”
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柠檬香，苍愆叹了口气，在自己姐姐面前没有秘密，“你知道我有个女儿吧？”
施月修闭上眼，静默片刻：“得有三岁了吧，你一直没让我见过。”
她说话时藏着淡淡的怨。
苍愆弯了眼睛解释：“不是故意避着你，你也知道，那孩子毕竟有自己的亲生母亲，而且，我最近就是和这小孩的妈妈有点尴尬。”
吃瓜的侍者手上一顿，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施月修：“为什么？”
苍愆言简意赅：“做过。”
施月修：？？
侍者的眼睛瞬间睁大，毛巾好悬没拿住。
遣散了其他人，二者背对着背穿衣服，施月修还在读取其中的信息量，苍愆不情愿地挂着搭扣，提议：“要不我们回家吃吧，省得我穿内衣。”
施月修伸好了袖子，整理衣襟，莞尔：“说好了带你吃川菜的。”她话头一转，给出见解：“不过，我还是觉得人家没什么超出界限的表示，是你有点多心了，接吻导致心跳加速这一点很正常，可能是你们的身份让你对她很谨慎。其实没什么的，当做普通朋友相处就好了。”
“我不太懂性少数的事情，但好多人给大众的印象好像一直挺乱的，你……”
苍愆耸肩，坦白：“我就和这一个人发生过关系，次数屈指可数，不过体验还是不错的。”
她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不对，是我被服务的时候屈指可数。”
早就习惯她成人笑话挂嘴边的施月修：……
她侧过身子，“我没想问你这些。”
做完身体护理，施月修下楼签字，苍愆揉了揉脖子，还是不适应美容院的一系列服务：“有钱人的生活我是没福享受，都要把我按散架了。”
施月修比苍愆还要高一点，搭着她的肩膀接电话，把钥匙摁人手里。
苍愆找到施月修那辆红色的牧马人，自己上了副驾，正好对方也接完电话。
施月修拧动钥匙，告知她电话内容：“温鹤深约我吃日料，咱们三个一起好不好。”
苍愆像是听到了什么惊人消息，顿时坐直腰身，不可思议道：“江语诺放她鸽子了？不是我说，温鹤深浑身上下就一个缺点。”
她做着“i’gyou”的手势皱鼻：“眼神不行。”
施月修单手驾驶，伸手弹她额头：“你别老是挖苦她，是谁帮你把王波送进监狱的忘了吗？”
实际上，施月修和温鹤深的交情比和她要久得多，二者的母亲是世交，情分一路传到小辈这儿来。温鹤深妈妈是施家企业的法律顾问，而她女承母业，学了法，做了律师。
王波这个名字让苍愆的眉目霎时蒙上一层狠厉，她烦躁地看向窗外倒退的高楼，手臂搭在车窗，指节蹭了蹭嘴唇，若有所思：“三年血赚，死刑不亏，王波好像快出狱了。”
苍愆闭上眼睛，默认的手机铃声好像就在耳边响起，要是自己没有收到那通电话，这件案子就不会被摆到明面上，而没有施月修和温鹤深的话，那畜生也不会吃三年牢饭。
除此之外，还会有一条无辜的生命陨落，还有大量淫秽视频的广泛传播，以及听话水的大量使用。
施月修注意到她的情绪波动，盯着前方路况，随红灯踩下刹车，“说一个你可能不知道的事，他提过减刑，但被驳回了。”
苍愆骂了句脏话，“真是脸和垢一般厚。”
车开到商业区一家昂贵的日料店，苍愆靠着车窗看那些招牌，人际冷清，风肆意地刮。比起这里，她更喜欢充满烟火气的老社区家常馆子。
一道道生鲜安静呈上，温鹤深预定的套餐里就没苍愆能吃的东西，施月修按她的喜好又点一些。
温鹤深姗姗来迟的时候，苍愆正咽下鹅肝，说食材新鲜，但没有施月修做的红酒鹅肝好吃。来者一身职业装，没有客气，直接入座。
她用毛巾擦了擦手，抱怨道：“一天没吃饭了，差点被案子气死，早知道语诺加班咱们就去吃火锅了。”
苍愆知道她喜辣，碍着江予诺的习惯不能常吃，她拇指按着脖子，觊觎施月修的甜虾，说：“我还以为你吃斋呢。”
温鹤深接茬：“我还出家呢。”
施月修先是关心一番她的近况，勒令禁止苍愆食用海鲜，然后把话转到王波身上。
温鹤深夹起一片帆立贝想了想，摇头：“不，他明年才出狱吧。而且听话水这事儿，笑辞最近处理不少迷奸、捡尸的案子，你们可以找她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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