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醉春风
“小二，上酒。”
醉春风，不是酒馆，只是一间路边小茶铺。
它背靠天山，面朝大河，官道百里之上，只有这一间茶铺，自然也就成了赶路人中途歇息的必选之地。
对于店家为何取一个满是酒意，却又和酒毫无半点关系的名字，成了很多赶路人心中的疑问。
一场春风一场醉，千里江山无颜色。
老天似闻风而醉一般，乱把白云揉碎，天地之间浑然一色，阻挡了来路，封住了去处。
也许是太久没有行人的缘故，趴在火炉旁打盹的小二并没有注意到有人来，换了个姿势继续打盹儿。
咳！
一声轻咳，打破了宁静，敲醒了小二，小二如梦惊醒，睡眼惺忪揉了揉眼，发现不知何时坐了一位老者。
萧条的小店，似乎因为这位老者的到来，悄然间焕发了几分春意。
不过，小二激动的心情，瞬间变得有点失落。
因为，那位客人一看就不是有钱的主，年近七旬，佝偻身躯，衣衫褴褛似乞丐，面容倒是很慈祥。
“来嘞。”
小二一声吆喝，并没有因为对方穿得破旧而有所怠慢，拎着水壶热情迎了上去，“这位客官，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不妨，刚到。”老者说。
小二惊讶，看了看门前，嘀咕道：“刚到吗？”
小二能有这样的疑问并不奇怪，如今大雪封山，老者说其刚到，而门前毫无行人迹象，他可不信眼前老者是那种传说中踏雪无痕之人。
小二明显是一把老手，仅是一愣，便笑嘻嘻道：“客官，您要点什么？”
老者没有急着回答小二，而是慢悠悠地将自己背上一个很长很大的包袱取下放在桌上，接着伸手探向腰间酒壶，然后悠悠然问道：“可有酒？”
小二有些尴尬的挠头回道：“这位客官，不好意思，小本生意，不曾买卖酒水。”
“醉春风乃小店招牌，来一壶？”
小二说着这话的时候，眼睛却是有意无意瞟向桌上那个包袱，心里盘算着，难道是自己看走眼了？
“嗯？”
老者疑惑抬头，欲问，却是一惊，眼前小二模样的少年约莫十五六岁，虽一身布衣，却眉目如星，面如冠玉，鼻若胆悬，眉宇间带点痞气，又挟着正气，举止间有着一股月白风清之感。
许久，老者盯着小二眉宇，没来由的喃喃低语，“像，实在很像。”
老者声音很低，却恰巧被弯身倒茶的小二听见。
小二很是机灵，只见他不露痕迹的将茶水倒好移到老者身前，随即故作好奇低声问：“客官，您说什么很像？”
老者端起茶，轻轻吹了吹，喝了一口，不答反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二诧异的看了一眼老者，心想这老头儿该不会是赶路给冻坏了脑子吧？人生面不熟的，哪有人一见面直接问人姓名？
小二虽对老者行为有些反感，但心想名字取来就是让人叫的，索性也就直接说了出来，“叶星辰。”
“叶星辰？”老者坐了起来，嘴里念道：“好名字...”
未等叶星辰说话，老者又追问了一句，“碎叶城叶家？”
叶星辰微微摇头，“家父不过碎叶城城外一农汉，除了力气大点，其他并无什么，至于碎叶城叶家...”
说到碎叶城叶家的时候，叶星辰淡淡一笑，没在继续往下说。
见此，老者似乎懂了，又似乎没懂，四下张望一番，用试探的语气问道：“令尊？”
叶星辰这一次看也没看老者一眼，干巴巴的回了句，“拾柴火去了。”
老者看出叶星辰有了些许不耐，便打住了自己继续问下去的想法，故作深沉喊道：“一碗阳春面，一壶醉春风。”
叶星辰脚一滑，差点摔倒。
老者看了一眼叶星辰，微微皱了皱眉，“怎么？”
叶星辰强挤出一个笑容，连忙罢手，“没、没什么...”
叶星辰嘴上虽然这般说着，心里却是有着另外的盘算，他的潜意识中是想给老者介绍一些店里招牌什么的，可是转念一想，万一对方没多少钱，岂不是搞得大家都尴尬，索性故作不知，只要不折本，少赚一点也罢！
“八个铜板。”叶星辰比划道。
老者略显惊诧看向叶星辰，后者微微笑着解释道：“小本生意，本店都是先付钱，再上菜。”
老者也不纠结，伸手探向袖中，摸寻了片刻，发现钱袋似乎不在袖中，于是收回手向自己腰间伸去，紧接着，便见老者神色慌张左右腰间来回摸索着...
片刻，老者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只见他缓缓收回手，脸上有了一丝尴尬，“赶路走得急，钱袋弄丢了。”
叶星辰故作不知，伸手比划着，“八个铜板，先付钱，再上菜。”
对于老者所言，叶星辰是不怎么相信的，在这样的天气赶路，寻常人不会带很多东西，要带也是很贵重的东西。
老者虽衣衫褴褛，但谁又知道他不是故意乔装打扮的呢？
天山古道延绵百里，百里无人烟，故意乔装打扮以防山贼的商人时常有之，难不保眼前之人就是其一。
想到这里，叶星辰目光一挑，眼神似笑非笑，再次打量着老者放在桌上那个很长很大的包袱，直觉告诉他，包袱里的东西一定很贵重，所以，这个老者一定很有钱。
似是看出叶星辰所想，老者不由一笑，“小家伙，你瞧瞧老朽这一身布衣，看上去就不像有钱人。”
说到此，老者顿了顿，接着道：“若有钱...”
叶星辰打起十二分精神盯着老者。
然，老者一句“若有钱”支吾半响也没再多蹦出半个字。
“小家伙，实话和你说吧，丢失那几锭碎银，还是于阗城一富人家千金给的。”
老者话语中无不透着无奈和落寞，简短一句话，正好应了那一句“世人慌慌张张，不过图碎银几两，偏这碎银几两，能解万千惆怅。”
叶星辰闻言，不由愣住了，好半响才支支吾吾问道：“你...”
老者爽朗一笑，道：“老乞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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