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把柄
夜幕降临，雨霖轩内灯火通明，清冷的月光投射在漆黑的石子路上，将那一块块的鹅卵石映得柔和起来。州官就是踩着这样的月光来了雨霖轩。
“侯爷，张大人求见。”苏木在门外通传。
“请他去前苑，稍等片刻。”不一会儿，陆景辞推开雕花木门，一袭水波暗纹的雾蓝色锦袍从下人们眼前浮过，直奔前苑。“张大人何事求见本候？”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州官忙从座位上站起，俯身行了个礼，“下官前来是为了赈灾的相关事宜，不知侯爷有何安排？”
陆景辞接过苏木奉上的茶盏，浅酌一口，“并无，张大人有何高见？”
“下官浅陋，还请侯爷赐教。”州官又是一礼。
“先施粥吧，其他容后再议。”陆景辞站了起来，“张大人事务繁忙，本侯就不多留了，苏木，送客。”
“是，下官告退。”送走了州官，陆景辞冲苏木使了个颜色，苏木示意，悄咪咪地跟了上去，而陆景辞则回了原来的厢房。
厢房内，姜泽辰早就换好一身黑衣，卧在床榻上小憩片刻，听见房门关合的声音，他将手中的另一身黑衣朝陆景辞扔去，陆景辞扬手接住，“是谁给你的胆子，敢跟本侯如此放肆。”
“侯爷给的。”坦白完后，姜泽辰胆子大了起来，他背过身去，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接着睡。陆景辞换好衣服，拿剑戳了戳姜泽辰的肩膀，并无反应，直至陆景辞拔剑，姜泽辰才从床上蹦起，顺着窗户跳了出去。
陆景辞抱剑推开房门，并吩咐两旁的侍卫，“守好，任何人不准入内。”随即，追寻姜泽辰去了。
两人行至下午经过的假山，他们进入假山中那条狭小的缝隙，上下摸索了一番，并未找到什么机关，难道找错了？刚入府时确实是在这儿闻到的血腥味呀。
姜泽辰不解，又来到石壁处滴水的地方，检查了几番，发现石壁水流的拐弯处有一处凹陷，旁人不察，只会认为是水滴长期滴落砸出的水坑。
姜泽辰伸手一按，那条狭缝的尽头出现了一道石门，石门缓缓向一旁挪去，显现出一条黑暗的甬道，“真是精巧，难怪张昇不怕我们寻到。”说完率先跨入了甬道。
密道里没有灯，姜泽辰二人只能摸着冰冷的墙壁慢慢走下一级又一级的台阶，石壁上的苔藓湿滑，清脆的水滴声也更加清晰起来，黑暗中很静，两人放缓呼吸，走了很久很久，这才见到一丝光亮，又是一道石门，门上燃着一盏蜡烛灯，且有两名侍卫在门前守候。
两人隐匿在黑暗之中，姜泽辰从袖中摸出两支飞镖，那两个侍卫还未看清来人的模样，就被飞镖扎中了喉咙，倒地不起。两人走了过去，姜泽辰将门上的烛台轻轻一转，石门开了。
石门后是一间小小的石室，石室中只放得下一张石床，床上有一女子，嘴中塞满了布条，并被锁链捆住了四肢，女子的四肢早被磨出了血，那血不断滴落在石壁上，被水流一次次地冲刷，使水也带上血味流了出去。
陆景辞走近女子，询问道，“姑娘？”
那女子没有反应，只眼神呆滞地盯着头顶的石壁。叫了几声不答，两人对视一眼，姜泽辰伸手探了探女子的鼻息，点了点头，随即用剑劈向生锈的锁链，锁链被斩开。
女子一挣脱束缚，就迅速爬起向眼前的石壁撞去，却被姜泽辰一把拉住。女子竭力挣扎，一心求死。
陆景辞蹙了蹙眉，“姑娘，你想报仇吗？我可以帮你，是你死还是张昇死，你自己选。”
女子停下挣扎，眼神也渐渐聚焦望向陆景辞，“我要张昇先死。”
次日清晨，天还蒙蒙有些暗，屋外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就已惊醒睡梦中的人。
春日里的风微微有些凉，姜泽辰起身，揉了揉鼻尖，推开厢房的木门，顺着柔风伸了个懒腰。
对面厢房的门也从里打开，陆景辞跨出，停在门前，仰视着树上的鸟儿。
“早啊，侯爷。”姜泽辰笑着冲陆景辞晃了晃手。
陆景辞没领会，只说了句，“去前厅用膳。”便向院外走去。姜泽辰笑眯眯地摸了摸鼻子，跟了上去。
前厅中，如预料中一样，州官未到，陆景辞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他凝视着东张西望的姜泽辰，两人的视线撞在了一起，陆景辞对上姜泽辰渴求的目光，无奈道：“用膳吧！”
于是乎，等州官来时，桌上已狼籍一片。
“府中一些家事忙于处理，未能顾及侯爷用膳，还请侯爷恕罪。”
“无妨，本侯吃饱了。”陆景辞用帕子擦了擦手，“只是剩下的刘大人怕是吃不了了。”
“多谢侯爷体恤，让小厨房再做即可。”张昇抹了抹头上的汗。
“嗯，别忘了今日施粥。”随后陆景辞带着一众人离开了前厅。出门后，苏木赶来禀报，“都安置好了。”陆景辞点了点头。
至辰时，州府前已搭好粥棚，数名侍卫立于粥棚两侧。另有侍卫组织百姓排队，只等粥好施粥。
州府府门大开，陆景辞随着州官从中走出，立于府门前。百姓见着州官大人，纷纷诉苦，大喊着“州官大人，救救我们”、“什么时候才会下雨，老天爷这是要我们的命呀”等等。州官身后的侍卫大喊“安静”，这些诉苦的声音才渐渐停了下来。
州官见民众安静，开始致辞，“冀州城的百姓们，别寒逢旱，你们受苦了，朝廷不会不管你们，圣上也不会不管你们，你们都是圣上关爱的子民们，圣上知晓冀州灾情严重，特派陆侯带着赈灾粮来此地赈灾，我身边的这位便是陆侯。”
百姓听此，皆是跪地大喊，“草民拜见侯爷。”
“都起来吧，圣上此次派我前来，代表朝廷，代表圣上赈灾，视察民情，我会将灾情据实禀告给圣上，及时商议出抗灾对策，还望各位能够配合，而现在，我需要大家都能自觉排好队，我们开始施粥。”陆景辞话音刚落，刘管家就领着州府的丫鬟小厮端着粥桶等物来到粥棚，进行施粥。
张昇借口事务繁忙赶紧离开，陆景辞也并无强求，他拿着放满粥的托盘，连同姜泽辰一起去给腿脚不便的百姓送粥。姜泽辰端了一碗粥给远处抱着孩子的妇人。而陆景辞却注意到了角落里的乞丐大叔。
不知道是腿脚有问题还是什么原因，乞丐大叔只是静坐，闭目养神，未曾领粥。陆景辞从托盘中拿了一碗粥，朝着乞丐大叔走去，“前辈，喝点粥吧。”
乞丐大叔睁开眼睛，怎么说呢，那是一双历经沧桑的眼睛，可以说是黯淡无光。他披散到肩部的头发盖住了眼尾，不知怎的，陆景辞感受到了一种淡淡的忧伤。乞丐大叔接过粥，说了一句“谢谢。”
送完粥回来的姜泽辰听到这声“谢谢”，整个身体忍不住颤了颤，他转身径直走到了乞丐大叔面前，“你回来了。”
“你认识这位前辈？”陆景辞见姜泽辰不知怎的眼眶微红，询问道。
“你不是走了吗，怎的又回来了。”
“我不是来阻拦你的。”乞丐大叔低头吃粥。
“你也拦不住。”说完，姜泽辰转身就走，给其他人端粥去了。余留下陆景辞和乞丐大叔大眼瞪小眼。陆景辞冲乞丐大叔笑了笑，也去给其他人端粥了。
姜泽辰这粥端的是心不在焉，没过一会儿就悄咪咪地看一眼乞丐大叔，看着乞丐大叔粥喝完了，就又端了一碗送过去，“给你，不是我要给的，是刚刚那陆侯让我端的。”说完扭头就走。这小孩心性看了真是让人想笑。陆景辞尽力忍住不笑，这真真有点傻。
不待多久，粥已全部施完，姜泽辰帮着将粥桶等物收完，再出来之时，已不见乞丐大叔的身影，“怎么又走了。”陆景辞看着那一抹失落的背影，摇了摇头，“回来吧。”
“嗯。”姜泽辰扫视几圈，确实没看到人，只得回州府。
回府后，姜泽辰言说累了，要回房歇息，陆景辞摆了摆手，赶去了书房。
他写了一封书信，交给隐在暗处的慕星，“让她准备准备。”又交代了一下苏木明日的安排，便回了自己的厢房。只是回房时双腿不受控制，脚步一转，竟去了对面。
叩叩叩的敲门声响起，“是本侯。”姜泽辰不情不愿地起身开了个门，“干嘛？”陆景辞推开门，直接就闯了进去，“无事，只是本侯的盟友对本侯有所隐瞒，本侯特来讨个说法。”
姜泽辰从陆景辞旁走过，斜倚在床头，翘着个二郎腿，“盟友必须毫无保留，没有隐私？”
“在别人那我不知道，但在本侯这是为必然。”他看到陆景辞走到靠窗的软榻，用手拍了几下，才肯落座。
“侯爷也可做到毫无保留？”想是靠着不舒服，姜泽辰直接躺了下去。
陆景辞又扫了扫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盯着躺下去的姜泽辰，回答道，“当然。”
“那好，侯爷请问。”
“他是谁？”
姜泽辰翻了个身，背对着陆景辞，“算是师父。我流落街头，是他将我拾了回去，教我习字，练武，给我饭吃。只是后来因为一些事，起了争执，他便离开了。”
“争执？”
“他不允许我去报仇。”
陆景辞沉默了，起身想去拍拍姜泽辰，谁知姜泽辰突然坐了起来，“说也说了，那侯爷，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
四目相对，陆景辞收回已经伸到半空中的手，“问。”
“吾想知侯爷大名。”
陆景辞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走到门边，将手搭到门把手上，斜睨了眼姜泽辰，回道，“陆知南。”说完推门而出。
姜泽辰大笑几声，倒回床上，用双手枕着头，翘着腿看着头顶的纱幔，轻声重复了句，“陆知南。”遂闭眼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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