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令人哭泣的炒饭
致命的……错误？
吴百川的脸在抽搐，汗水正慢慢在额头凝结，我怎么可能犯错误？而且是致命的？
“你的春之豪华炒饭不管再怎么鲜美，但炒饭就是炒饭，为什么你会没有配汤？甚至连水也没有，难道你是想噎死我？”
一句出乎意外的话，瞬间如同雷电一样击中吴百川的心，他忽然张大嘴巴，汗水从额头不断地滑落。
“是啊，是啊，之前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原来是配汤啊！”
“就是就是，炒饭很干的，再怎么好吃，也会有‘噎住’的感觉，没有汤水怎么行？”
周围的人纷纷点头表示同意大师的话。
“身为一个厨师，只注重食材多么豪华，却完全忽略了食客的感受，这是最致命的！”
李天鹏严肃的看着吴百川，“何况，即便将配汤排除，但论炒饭带给人的美味，路天泽小朋友的也远胜于你。所以这场比试——”
笑声开始在小店里蔓延开来。
从低低的狞笑，加速到发狂一样的大笑，时间所耗甚至低于兰博基尼的引擎启动时间。
吴百川仰头狂笑，右手五只手指习惯性的插入发迹里，笑的所有人都莫名心慌起来。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你根本不是李天鹏李大师！你一定是和他们串通好了的！”
吴百川厉声叫道，暴突的眼球里布满了血丝，“我的炒饭不可能输给这个小鬼！不可能！吴明达，你卑鄙无耻下流……”
吴明达沉默着在弟弟的喝骂声中走到桌子前，先是尝了一口豪华炒饭，之后又低头捧起汤碗和炒饭吃了几口，然后他的头垂的更低了。
“怎么样？是不是我的炒饭更好吃？”
吴百川叫嚣着。
吴明达低着头，用餐托端着“春梅落碧波”和“春之泪”朝着弟弟走过去，然后抬眼看着他，眼眶里里有液体在流转。
“做什么？”
“吃。”
只有一个字，却是不容抗拒。
“开玩什么玩——”
一个巴掌直接将吴百川剩余的话给打掉了。吴明达用的是脱臼的那只手，力量虽然可以忽略，但这一巴掌的意义却非凡。这是作为兄长的吴明达第一次动手。
吴百川惊愕的看着吴明达，这个一向老实温和，甚至在印象里很没用的哥哥，此刻竟然如此霸道和强势！
“吃！”
又是一个字，像是某种敕令。
吴百川颤抖着，犹豫着，伸手捧起“春梅落碧波”尝了一口，又吃了一口春之泪，香浓清新的凝露在口中化开，伴随着极简的炒饭，两种味道组合，形成了一股难以言说的美。
啪嗒！
勺子从吴百川的手中掉落，碎裂在地上，他的脸颤动着，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吴明达，“这个味道是……”
“不错，就是当年让咱们一家人从绝望的深渊中，勇敢走出来的那个味道！”
吴明达微微笑着，眼泪已经抑制不住地从眼眶里跌落下来，“当年我八岁，你五岁，咱爸咱妈变卖了家里所有能卖的东西，又问亲戚借了不少钱，才买了一台移动的铁板车。他们推着铁板车去街头摆摊，打算靠这个来养活我们，然而开张的时候遇到了城管整治市容，尽管爸妈拼命逃跑，拼命哀求，却还是难逃铁板车被没收的厄运……”
吴明达的声音沙哑，但在这个小店里的所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倾其所有借钱买来的铁板车是唯一的希望，现在连这一点希望都没有了。那个时候也是春天，江城下着细密绵长的春雨，好像永远也下不完，绝望的爸妈抱着我们在雨中的街巷里哭泣，我甚至听到他们说‘不如带着孩子们去投河算了，省的他们吃苦’。那时候我害怕极了，但你却很乖，一直在我怀里，好像睡着了……就在那个时候，一把大黑伞罩在我们一家四口的头上，一个很干净的年轻人对我们微笑，然后把我们请进他在街巷里开的一家小店里。他说小店刚刚开张，我们是他今天看到的第一批客人，所以免费请我们吃饭……”
“我记得我那时候什么都不知道，还很高兴，说我要吃肉包子……”
吴百川也陷入了回忆里。
“对，那个年轻人笑，说肉包子没有，但却有比肉包子更好吃的东西。然后，四碗炒饭，四碗碧绿的汤呈现在我们眼前，那个味道我在之后的几十年里，一直忘不了，一直魂牵梦绕。正是那个味道，仿佛有神力一样让爸妈一下子从情绪的低谷爬了出来，决定振作精神努力活着……那之后，爸妈每天都去城管所苦苦哀求，最终打动了城管，铁板车归还给我们，而且还指定给我们一个地点，让我们家摆摊。靠着铁板车卖的一份份炒饭、炒面，我们家才有了今天……据说现在这家店，就是那时候那个年轻人开的店，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把店盘给了我们，再后来也就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但那个绝望的春雨中，那个味道，我永远也忘不了。”
一份久违的回忆，像是一剂良药，抹在兄弟两充满裂痕的心头。往昔的岁月，亲情，在这一刻如潮水一样涌来。
“大哥……”
吴百川泪如雨下，身体慢慢滑到，跪坐在地上。
“川，每个人都会有迷途的时候，但只要懂得找到正确的方向就可以了。这家店不是我一个人的，还有你的，是咱爸咱妈一口气一口气挣来的！我想他们在天之灵，也愿意看到我们兄弟两一起延续他们吧？”
吴明达蹲下来，双手按在弟弟的肩膀上。
“大哥，我输了，我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我实在是该死！我没有脸再见你、嫂子还有侄子侄女……”
吴百川低下头，眼泪不断地滴落在地上，洇出一滩水渍。
“说什么话呢，咱们是兄弟啊！川，咱兄弟两一起把这家店好好经营下去吧！”
吴明达再三恳求。
“大哥，我知道你最好了，但我也是一个要脸的人，而且，延续爸妈不只有这个方式才对。从今天开始，我会离开江城，继续修炼厨艺，终有一天，我也要像那个年轻人一样，做出让人充满希望和幸福的食物来！”
吴百川站了起来，脸上尽管挂着泪水， 但眼神干净而坚定。他朝着李天鹏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大师教诲！”
他转身，走到门口，想起来什么，又回头看着一脸青涩的路天泽。
“路天泽，你很棒！希望下次遇到你，我能让你刮目相看！而不再是一个‘不入流的’家伙。”
路天泽耸耸肩，笑的一脸灿烂，“好说，好说！”
看着少年一张人畜无害的脸，李天鹏的眼睛慢慢眯缝起来。要知道那份炒饭，是吴明达在二十多年前仅有的一次味觉体验。过去了这么多年，记忆也会出现偏差，而这个少年却能凭借着别人的讲述，就能将当年别人的味道神还原。
要知道，就是现在很多的厨师都根本无法做到。单凭这一点，升龙劲所给予他的帮助显而易见的。
可是为什么，他会升龙劲，而且是不完整的？是不是他和彭樟有什么关系？
抛开升龙劲不谈，凭着吴明达的回忆，明明确确说的是“汤”，但这个小子却采用了凝冻的方式。凝冻的方式口感好，也更加具有美感，而且融入鱼露也更鲜美，不得不说，这个小子还是一个不拘一格勇于创新的家伙。
“哎哟，都这个点了！厨房里还有一大盆餐具要洗呢，达叔你们收拾残局哈——”
路天泽挥挥手，一溜烟掀开了帘子，钻进了厨房。
夜色迷离，江城不比大都市，还没到十点，城市已经进入了休憩的状态，街上行人稀少。
一辆黑色suv停在街的转角，尾灯不断地闪烁。
吴百川看着手机定位，一路走来这里，确定就是眼前这辆车，这才拉开车门，坐在了后排。
“老师。”
他毕恭毕敬的朝着驾驶位置行礼，却注意到车上有两个人。坐在副驾驶位置的，是自己的老师张平，而在驾驶位置，却是一个灰色长发的老人。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从黑袍连帽里透出如常的冷清声音。
吴百川低下头来，一言不发。
“怎么，事情有了变化，还是说你竟然输给了你哥哥？”
张平敏锐的洞察到了吴百川的心思，追问道。
“对不起老师，是弟子无能，给您丢脸了……”
张平和高进同时对望一眼，似乎对这个答案十分意外。
“你跟随我学艺五年，虽然说不上大成，但寻常的厨师怎么会是你对手？”
张平顿了顿，语气稍有缓和，“你打算怎么办。”
吴百川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虽然面对老师还是有些畏惧，他抬头看着那黑漆漆的连帽。
“弟子打算从明天开始，离开江城，重新以一颗认真的心态对待厨道。从前我只想着复仇，所以心态是畸形的，这样的我永远也无法做出那样的美味……”
他手舞足蹈，显然还未从之前那场比试中完全走出来，情绪依旧有些波澜起伏。
“那样的美味？”
张平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尖，随即扭头看着高进，“高堂主，江城是你的地盘，能让我的徒弟如此臣服的厨师，那个吴明达，什么情况？”
高进还没有说话，吴百川已经连忙挥手，“不是，不是我大哥，是一个叫路天泽的少年。”
路天泽？
听到这个名字，高进的脸抽搐了一下，而这细微的动作并没有逃过张平藏在连帽里的眼睛。
那双冰冷的，仿佛蓝色鬼火一样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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