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７章
“哎，要是数学书也和道德书一样讲礼貌就好了……”
第二天早晨数学课后，沈墨像往常一样，瘫倒趴在桌上，一颠一颠地摇着，气若游丝地抱怨道：“我现在一上数学课，打开书，这些字就开始说，来，和我打架！”
“怎么会？”沈澄宇作势去翻数学书，一手按住同幅度摇晃的课桌，好笑地反问沈墨，“你要打架怎么没叫上我？”
沈啟在座位上伸了个懒腰，闻言转过头看沈澄宇：“我语文不好都听出来了这是比喻！”
沈澄宇欲言又止。
沈墨一把坐起，面露不忍：“阿啟别闹了，这是拟人！”
沈啟的同桌桂柔在一旁幽幽地补刀：“看来你语文确实不好。”
沈澄宇宽慰道：“没关系！阿啟你不偏科~”
沈啟‘啊呀呀’地回头双手与沈澄宇对打。
相较于一年级的轻松识字，二年级语数的知识点开始繁杂了起来，偏科现象开始在一些学生身上显现。
比如说，沈墨语文好，澄宇数学好，沈啟……
他心态好。
沈墨对老师的喜恶会直接反映在学习成绩上。她很喜欢语文老师兼班主任孟澜，因为孟老师讲课生动有趣，为人幽默和善，哪怕最不听话的学生，语文成绩也在及格线以上，沈胜除外。
但孟老师很厉害地让沈胜在二年级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
沈胜不再执着于涂字，而是开始用左手歪歪扭扭地在每页空白位置吃力地写下‘沈胜’二字，即使他可能这辈子都不懂其中的含义。
相对的，沈墨就很不喜欢二年级的这个数学老师，第一印象就不喜欢。
数学老师沈雷明，授课随心所欲，翻到哪章讲哪章，爱好上课抽烟，擅长斥责加教鞭，要求学生令行禁止，哪怕是数学成绩最好的学生沈澄宇，数学也从不拿满分。
沈澄宇：我为什么要考满分？搞得好像他很会教书一样！
沈墨：我虽然二年级数学不好，但我可以去教一年级的啊！
沈啟：语文就抄阿墨的，数学去抄阿宇的，课后作业我全优哎！
沈雷明上课的时候不允许学生提问打断，开学之初有人课后去问问题，他就发火骂人家上课不专心听，下课就耽误他时间。一次两次后大家伙儿就学乖了，不再去触他霉头。
在大多数小学生眼里，老师的话是圣旨，老师的行为是标准，老师的权威更是不容挑战的。
“咱不去问他，你万一学不懂，直接来问我吧，我假期在家提前学了。”沈澄宇很臭屁地给沈墨打包票，“包教包会，还不收费！”
沈墨不领情：“我不，我有不懂的还是比较喜欢爸爸来教我。”
沈澄宇疑惑：“没错啊，是爸爸教的我，我现在再教会你，不就等于是爸爸教的你了吗？”
“是吗……？”沈墨迟疑，“不对啊，那是你爸爸啊！”
沈澄宇反问：“难道我爸爸不是个爸爸吗？”
沈墨：“不不不，我能确定你爸爸也是个爸爸。”
沈澄宇：“那不就对了吗？你不就想要爸爸教吗？我教你不就完了吗？”
沈墨：好像……也对？那你记得替我谢谢你爸爸！
沈澄宇豪迈：不用客气，我教的你谢我就行！
……
最开始，局面还是挺父慈子孝的，毕竟沈墨只是在长度单位那里有点犯迷糊。
“澄宇，毫米分米厘米千米到底是什么米？‘米’不是煮来吃的吗？我明明记得‘米’是这么长，”沈墨用拇指和食指比出一粒米的长度，透过缝隙与沈澄宇认真地对视。
俩人隔着手指，大眼瞪小眼。
沈澄宇：嗯？？？
然后沈墨伸出双手：“老师的‘米’有这么长。”
沈澄宇：所以呢？
最后，沈墨拉过沈澄宇，指着书上画的米粒示意图，疑惑地问，“这里的‘米’等于1厘米，那‘小明身高120米，不对’的这个‘米’是哪个米？”
沈澄宇有点晕：“一厘米的米？啊，不是，一米的米？”
沈墨继续：“如果是老师的米那确实不对，那如果是图上的1厘米的米，120个米，加起来应该有小明那么高了吧？那我怎么知道考试它问的是哪个米？”
“等会！”沈澄宇深吸一口气，然后在沈墨脑袋上方虚抓一把假装在手里揉成团，沈墨视线随着他的恶狠狠的手势‘嗖——’飞向垃圾桶。
一脸麻木的沈澄宇双手扶住沈墨的肩，语重心长地宣布：“从现在起，地球人的脑子里已经不存在一厘米的米这种东西了。我从头跟你讲……”
过两天数学老师又突然跳过认识图形，直接开始认纸币的大小了。
沈澄宇原以为沈墨会对几分钱感到疑惑，那几天口袋里都揣齐了元角分的硬币，晚上从洗衣机里捞出时哐当响。
沈墨在早读课咬牙切齿地记“10分等于1角，1角也是1毛，10毛等于1元，1元也是1块钱”，听得沈澄宇胆战心惊。
熬过长度多少，纸币大小，又进入了认识角度。
在拒绝同步脑电波，并成功未卜先知，提前灌输给沈墨：‘90°直角不会等于90°直毛，这里任何角只和度数有关，和钱无关’这一概念后，沈澄宇老父亲觉得此生无憾，死也瞑目了。
千算万算没算到那个杀千刀的沈啟，抄作业不好好抄，非得神秘兮兮地朝沈墨来一句：“阿墨，你知道为什么语文老师说‘时间等于金钱’吗？”
沈啟发誓他只是目的很纯粹地想秀一下知识积累。
没成想，沈墨开始狂翻数学书，前后翻来翻去对比着试图破解谜题。
而好兄弟沈澄宇放下笔，双目放空地看着自己，浑身上下写着死生全看淡。
“因为……”沈墨吃力地试图理清金钱和时间的等价关系。
“1周等于360°？不是，和时间有关的……这里！1周等于7天，1天等于24小时，1时等于60分，1分是60秒，10分等于1毛，60分等于……”
死不瞑目的沈澄宇老父亲之魂当即要掀棺而起……
沈啟感受到了来自兄弟反目的威胁，忙道：“揭晓谜底！是成语！是那个成语说的，‘一寸光阴一寸金’，一寸光阴等于一寸金呐！”
“哈、哈，”发现没人在笑，沈啟僵硬地说道，“是成语，没想到吧。”
沈墨抽空瞥了一眼沈澄宇，无声反问：澄宇说的？一寸？还和长度单位有关系？
沈澄宇慌乱：“不不不不不不，你听我解释……”
这问题不简单了，沈墨已经拿出草稿本：“一寸是3厘米，1分米是10厘米，1寸是03分，1分是60秒，03分是……呃，不是。”
沈澄宇脑瓜子嗡嗡的：“沈、啟！长度金钱角度时间……你来解释！”
沈啟欲哭无泪：“我都说了！时间等于金钱，一寸光阴一寸金！”
沈墨点头致谢，开始碎碎念：“时间等于金钱，一寸光阴等于一寸金，60分等于3600秒，60分等于6毛，也就是6角，所以03分是一寸……哎？这个60分是干嘛的来着？”
场面一度鸡飞狗跳。
沈澄宇发誓，当时想手刃了沈啟的心都有了。
老师在猖狂中变坏，学生在沉默中变态。
沈雷明个人秉性不佳，在二年级的半个学年里也和学生没有过基本的交流，日常讲完课就走，作业直接在练习册上有。
私下里学生们谈起他时，无一不是晦气模样，用最质朴的语言概括这个数学老师：老天保佑以后别被他教了！
沈雷明日常对学生的态度不会变好，学生私下对他家谱的问候也不会变少。
正如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式，沈雷明想发火也不需要挑一个特殊的日子。
一个平常的日子，这个日子平常到没有人会刻意记住它。毕竟再精彩的故事发生也只需要三个字的开头。
有一天。
上课铃响了好一会儿，沈雷明才黑着脸从校长室出来。他没带教案，没带书，甚至练习册也没带，两手空空来上他的数学课。
连沈胜桌面上都放着上一节的语文书，但沈雷明就是空手进的教室。
一进来，班里的气压就变低了不少。
他拿着椅子往讲台右侧空地一放，翘着二郎腿坐下了，不耐烦地说：“心情不好，这节不讲课了。”
全班面面相觑，大家心知肚明，数学课即使不上，也不可能变成自由活动课。
一些比较上道的带头，渐渐的，大家都把手放桌面上下交叠摆正，安安静静地配合他的心情。
毕竟老师说他心情不好，学生总不能在下边来一段嘻唰唰。
讲道理，普通小学生都很会看老师脸色行事的。
除了沈胜。
老天爷脸色沈胜都不看，更何况他一个雷明。
整班端坐，唯有沈胜在座位上大刀阔斧地卯足了劲擦书，全神贯注，龇牙咧嘴，直眉睖眼。
大家屏息凝神盯着沈雷明看，不高兴的沈雷明就目光沉沉地盯着没头脑的沈胜看。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不经指点，多么浑然天成的诗意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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