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沈墨很郁闷，这段时间沈澄宇好像不怎么参与课间话题，问他怎么了也不说，只能旁敲侧击，去问问他的同桌沈啟。
“阿啟，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沈墨把纸条折好，等英语老师转过身去，丢到隔着过道的沈澄宇的怀里。
沈澄宇条件反射捂住纸条：给我的？
沈墨摇摇头，指了指他旁边的沈啟，做口型：给~沈~啟。
沈澄宇面无表情地推推同桌，把纸条丢过去。
不一会儿纸条传回来：“小what你说。”
自从上了三年级学了英语，沈啟就率先给沈墨起了个谐音绰号叫‘小what’（什么）。
沈墨瞟了一眼沈澄宇，低头写下：“x最近好像不理我们了，他是怎么了？”
然后瞅准时机拍拍沈澄宇，把纸条又丢过去。
沈啟拿到纸条展开，看到乘以号x，下意识地用书挡住了被讨论人‘沈澄宇’。
沈澄宇深呼吸：……不气不气。
沈啟认真打量故作淡定的同桌，谨慎思考后，写了一大段话和沈墨解释沈澄宇异常的原因。
沈墨左等右等，过了好几分钟，纸条才顺利传过来。
在沈墨去接到纸条时，沈澄宇用力捏着纸条，小声提醒一句：好好上课！你俩别太过分了！
沈墨忙点点头，迫不及待接过纸条放桌底展开，低头查看沈澄宇最近态度异常的原因：
“我想他是因为我们两个在通过他来传纸条，你还不让他看，所以现在就有点生气。”
……
沈啟直到下课都没再等到来自‘小what’的回信。
沈墨不再把希望寄托于沈啟，打算找个机会好好地再去问问沈澄宇。
第三套全国小学生广播体操《希望风帆》的预备音乐跟着下课铃一起响起，上午第二节课间，各级同学就会在大操场聚集。
下课玩的游戏在原有的跳格子、跳皮筋、打石子、弹玻璃球这些的基础上也有了更新，新加入了单人游戏，如玩具青蛙、啪啪圈和竹蜻蜓，双人游戏如东南西北、打豆干儿，拍卡片、猜格子寻宝，团队游戏也有像丢沙包、公安抓小偷、接纸球等等，手巧的女孩子还喜欢拿着好几条彩色塑料水晶线编织闺蜜手链、翻花绳。
一天下课，陆桂柔小心翼翼地问沈墨：“我可不可以送你一条闺蜜手链？”
沈墨诚惶诚恐，连忙点头，伸手让她给戴上。
过几天，陆桂柔又送了几只水晶线编成的小鱼小虾小蝴蝶，沈墨猜她可能是在家里做的，毕竟在学校从来没见她玩这些。
要知道，沈墨的桂柔同桌可是个顶乖的学生，上课别说是传纸条，就连沈墨问一句话，都能憋到下了课才回复。
所以沈墨一直不太乐意主动和她玩——即使桂柔外公一个劲儿撮合她俩成为好朋友。
沈墨第一次收到这种小女生间的礼物，如获至宝，唯恐弄脏或遗失，回到家就把这些小玩意统统收藏在空曲奇盒里。
第二天上课，一道来自同桌窥探的眼光，时不时地扫过那段空无一物的白皙手腕，让沈墨感觉拿笔都费劲起来了。
下课，不等陆桂柔问起，沈墨就赶紧安抚人心，告诉了她手链的去向。
陆桂柔太敏感了，沈墨不得不事事小心，免得她胡思乱想睡不着觉，又烦劳她外公打电话来“劝和”。
课间不爱出去玩的几个人也有去处，就在沈啟和沈澄宇俩人周围聚集，开始继续上个课间没聊完的话题。
沈墨发现集体活动真的很健康有益，比如沈建同学，就渐渐不再阴郁，恢复变故前的活泼开朗，愿意敞开了心扉，时不时凑过来“麻烦”自己。
沈建：“沈墨，你能不能帮我看看这道题？”
沈墨：“好呀。”
沈建：“小墨，你帮我听听，看我能不能背出来？”
沈墨：“啊？行吧。不过不是说去各自的组长那里背吗？”
沈建：“墨墨你吃不吃牛奶糖？”
沈澄宇抢答：“她不喝牛奶，更不吃牛奶糖。”
沈墨：“啊，对。”
这不，沈建一下课也来到沈墨的座位前，一起参与畅聊最近看的动画的剧情。之前聊的《古古怪界大作战》、《小鲤鱼历险记》、《哪吒传奇》、《葫芦兄弟》、《蓝猫淘气》等等这些基本上全班都已参与观看，现在继续挖掘新的话题。
沈墨先安利：“我最近在爷爷家看过《神厨小福贵》，你们知道何首乌吗？一喝下去就长头发！”
“哎哎哎我也在看！”沈啟忙道，“急死我了，小福贵还不知道那个小李公公不是好人。”
沈墨主动问沈澄宇：“你看过吗？”
沈澄宇刚想回答，沈建就先问道：“哪台啊？好看吗？我看的是《成龙历险记》。”
沈墨瞬间激动：“哈哈，我知道！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
“我也看了~”桂柔也加入进来，“老爹说：‘盾牌并不重要！’”
“胡说！”在擦黑板的卉旎听到后，模仿成龙：“盾牌当然重要！”
桂柔被吓了一跳，以为卉旎在吼自己，不再敢出声，撇撇嘴看了一眼沈墨。
沈墨护犊子心切，拍着桌子站起来：“说了多少遍，盾牌不重要！盾牌里面的符咒才是最重要的！只有符咒才会产生魔法！”
卉旎过了一把戏瘾，满足地转过头去。
沈墨坐下来，顺手把小裁纸刀从沈建手里拿回来，放回自己文具盒里：“你别玩这个，小心点，很容易伤到自己的。”
让众人没想到的是，沈墨一句顺口的善意提醒，却惹得沈建红了眼眶：“小墨……你好关心我啊……虽然……虽然爸爸说我妈不要我了，还总和我说女的都很坏……”
沈墨感到莫名其妙：我没怎么样吧？
沈建突如其来的情绪搞得大家有点手足无措，只能关切地看着他，静静地听他说下去。
沈建又断断续续地说了一些奇怪言论，都是离异后的父亲在餐桌上边喝酒边教导他的，还夹杂了许多污言秽语。
沈墨闻言，浅眉轻蹙。
转述完，沈建话锋一转，直视着沈墨坚定地说道：“但现在，我觉得我爸爸他说的一点都不对！明明我们班那么多女孩子，大家都对我很好，怎么会是坏人呢？特别是沈墨……”
沈建想起平日里，沈墨愿意监督他背书，帮自己解答难题，课间会招呼他一起讨论，连前几天自己削铅笔的时候，不小心手割伤了，大家都让他直接去找沈墨拿药……
刚刚还担心自己会受伤。
沈墨对自己的好简直要溢出来了！
沈建满腔柔情地看着沈墨：“小墨，你知道吗？我好喜欢……”
“啪！”沈澄宇的塑料三角板不小心被他掰断了，他往课桌屉里一丢表示无事发生，面无表情地继续听沈建说下去。
沈建一点也不受影响，继续冲着沈墨传达他的心意：“我好喜欢和你一起玩，真的，你简直就像……像我的妈妈一样！”
沈墨：“……”
沈澄宇：“……”
众人：“……”
沈啟：“喂！男同学对你也很好啊！我也很关心你的！”
沈澄宇开口说了课间第一句话：“像爸爸一样，感动吗？”
沈建：不敢动。
……
当晚，小澄宇就在爸爸书房门前磨磨蹭蹭。
澄宇爸爸：？
澄宇爸爸性格沉稳，早年在地理位置更南边的某舰队工作，直至去年才回原省，现在某机关单位就职。
父子俩在平日里在关乎澄宇的功课作业之外，沟通极少，如果可以，沈澄宇也想绕开与这位男人交流。
可惜这件事非得麻烦父亲不可。
澄宇爸爸一早就注意到儿子有话要说，但出于某种好强心理，非等小孩子主动开口不可。
终于，小澄宇在磨蹭了半个多小时后，动了。
澄宇爸爸被磨蹭得消耗了半辈子的耐心，按捺着激动，等着这小子想了半个小时的开场白。
小澄宇双手并拢作参拜状：“爸……爸爸，清明节快乐，我有事求您。”
澄宇爸爸默默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日期，深吸一口气，放回去：“开场白很好，下次不要再说了。”
小澄宇将手放下，攥紧了衣角，试探着问道：“那……我还能求吗？”
澄宇爸爸简直要被逗笑了：“直接说，我看看什么事。难道还要你去搬香案来，我才能显灵不成？”
不怪沈澄宇忐忑，打倒沈建，抢回沈墨，在此一搏！
沈澄宇仿佛找到了底气，扑通一声跪下去，勇敢地提出了自己的诉求：“爸爸！和妈妈离个婚吧！我也想变成单亲的孩子啊！”
澄宇爸爸：“……”
这谁家生的大孝子？！
……
清明放假返校后的某节课间，澄宇妈妈孔梦老师拿着教案和一堆作业本从三年级门口经过，特意望了望，发现沈澄宇不在教室，于是笑眯眯地冲沈墨招招手：“小墨，来，帮老师把作业本拿回办公室，行不？”
沈墨“嗖——”得蹦过去：“当然~可以！我还可以拿起全部东西！”
孔梦老师开怀道：“这么厉害呀？帮老师拿作业本就行啦，谢谢小墨！”
孔老师办公室在二楼，两人并排走着上了楼梯。
孔老师突然神秘兮兮地俯下身，像只狡黠的小狐狸笑着拜托了沈墨一件事。
……
一整个下午，沈墨都在见缝插针地在沈澄宇面前刷存在感。
沈墨：“澄宇，你需要我教你解题吗？”
沈澄宇：？
“澄宇，你要背书吗？”
“谢谢，我去我组长那里背过了。”
“澄宇，吃牛奶糖吗？”
“你从沈建那里顺来哄我的吧？！”
“啊，对啊！”
“哼。”
“要不要啊？”
“……要！”
可能是沈墨突然热情得太过了，老天都看不下去，最后一节课，外面突然晴天霹雳，接着雷声滚滚，下起了瓢泼大雨。
老师担心靠窗座位淋湿，让所有并排的桌子合并到一起。于是沈澄宇久违地和沈墨重新变成“同桌”，内心非常非常的欢喜，甚至想对这鬼天气高歌一曲。
激动的心一直持续到放学铃声响起，这时候的天空还下着迷蒙细雨。
沈墨站在校门口才有点懊恼，今天千算万算还是漏带了雨伞。
真讨厌呐，这种适合欺负人的天气。
算了，干脆等雨过天晴。
一抬头，刚刚好看到在做“天弓”，一头横架云端，层云交叠，色彩渐淡，一头栽入雨雾朦胧的幽幽山谷，清晰凝滞。七色虹桥引来不少人驻足观看。
不远处，沈澄宇搬了张椅子，百无聊赖地背着书包，在门口坐等拖堂的妈妈下课。
亘古不变的阳光等来一场不期而至的暴雨，光与水于此刻恰逢，刚好缔造出神迹，何其有幸，在旖旎人间，在眼底心里，刚刚好也停驻了一个你。
然后沈澄宇看到，一道黑影疾驰而过，把伞塞到了沈墨怀里……
当晚，沈澄宇不顾家人怎么劝，非要往书包里塞两把伞，他暗暗发誓：
哪怕天天在书包里背两把折叠伞重死自己，也不会再给沈建那厮留下一点可乘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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