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好，我们走

傍晚两人吃完了饭，雨还是没有停下来，路面上甚至积了一层薄薄的水，浑浊而泥泞。

        裴灼很讨厌下雨天，心情不怎么好，尤其是当听到了颜如赋打算去她家一趟之后，她心里更是烦躁。

        “可以不去吗？”裴灼低头看着水花溅到鞋子上，碰水的白色帆布鞋变成浅灰色，她也懒得动弹。

        裴文华在家，她不想回去。

        更重要的是，她不想让裴文华遇见颜如赋。

        颜如赋揽住她的肩膀往后退一步，让雨水再也触碰不到她们，她声音很淡：“你的生活用品都在家里，你需要回去一趟，顺便和家长说一下你合租的事情。”

        裴灼皱了眉：“他不会管我的。”

        颜如赋注意到了她因为抗拒而紧紧握住的手，这个时候的裴灼，表现出了与周围人格格不入的一面。

        就像，她从来只有一个人。

        颜如赋眼眸微微波动，思绪纷乱，心密密麻麻蔓延开细微的酸涩，究竟是怎样的家庭，让裴灼如此的抵触与警惕。

        但是，向来注意个人隐私的她并不打算放弃，午饭的时候她从顾风风嘴里意外得知了一些信息，这让她很在意。

        她道：“我可以自己去，在别人眼里我才是裴灼。”

        “不可以！”裴灼倏地抬了头，盯着她眼睛里充满了惶恐，半晌，她勉强点了点头道：“我陪你去，拿了东西你就快点出来。”

        “好。”

        利用职务便利，颜如赋很方便的请到了晚自习的假，与裴灼一同打车去她家。

        裴灼家离得不远，车程最多十五分钟，若是往常裴灼骑自行车上学，也就二十多分钟。

        还没有等裴灼调整好心态，车就已经到了。这里是南城小有名气的别墅区，而裴灼的家，就是其中一座。

        颜如赋打开车门正要出去，裴灼忽然擒住她的手臂。

        “颜老师，你拿完东西就走。”裴灼的眼里，全是担忧，就好像她将要去的地方是龙潭虎穴。

        见颜如赋点头，她手指缓缓地松开，无力地靠在椅背上，透过车窗默默注视着颜如赋，直到身影消失，目光也未曾变化。

        门没有关紧，颜如赋轻轻推开大门，嘈杂声，烟酒味混着不知名的劣质香水扑面而来，饶是早就经过裴灼不断提醒告知，她的心还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刺痛到了。

        一楼客厅填满了人，站着的，坐着的，甚至还有躺着的，男人女人交织在一起。牌桌上，那些掷骰子的吆五喝六，压钱的唤字叫背，或夹笑带骂与人拉扯，赌徒的狂欢之地。

        颜如赋安静地看着，眼睛没有丝毫的波澜，心却像掉进了绞肉机，割肉般的疼。

        妖娆的女人从男人怀里起来，推了推男人的肩膀，让他抬头看看。

        男人见是裴灼，表情一愣，张嘴问道：“你昨天晚上去哪里了？”

        询问的人是裴文华。

        裴文华的眼形和裴灼很像，眼睛却满是浑浊，见她不回答，裴文华不悦的皱起了眉毛。

        赌桌上依旧吵闹。

        裴文华走到颜如赋面前，把耳后的香烟拿下来叼在嘴里，嘴唇蠕动着：“说话，你蠢了吗？”

        颜如赋道：“我住校了，回来拿东西。”临到嘴边的合租变成了住校，她忽然觉得，这样会免去很多麻烦。

        “哦，你居然住校？”裴文华嘲讽似的笑了一声，金属打火机在他手里咔咔作响，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笑道：“你那些同学愿意和你住一起？”

        颜如赋无视他的话，径直上了楼梯，裴灼的房间在二楼最左边。

        房间很空，就像是一个临时居住的地方。唯一被填满的地方就只有衣柜，颜如赋迅速找到需要的衣物，除了内衣裤，她把适合夏天穿的都放进了行李箱，不多，只有半箱。

        她并没有拿被子之类的东西。

        来裴灼家她另有所图，拿生活用品只是她的理由。

        若不是为了不让裴灼怀疑，她就连这些衣物也不会拿，在裴灼的房间里，她问到了很浓的香水味。

        裴灼的房间，有人进来过，甚至，有人睡过裴灼的床。

        想到这些，颜如赋的呼吸变得急切而深重，内心升起了快要无法控制的愤怒。

        没有打算多留，仅仅用了十分钟，她就已经拖着行李箱下了楼，轮胎碰撞地面的声音让打牌的喧闹消失了一瞬，眨眼过后又恢复原状。

        客厅里没有看见裴文华的身影。

        屋外雨还在稀稀落落地下着，出租车就停在不远处，车灯把黑夜分割开。

        裴灼一见到颜如赋就立马撑伞跑了过去，小脸满是不安。她没办法老实地坐在车里，只好打伞等在外面，细雨被风吹散，一小部分落在她肩膀上。

        颜如赋伸手拂去她肩上的雨水，敛下眼里的怒意，安抚道：“我没事。”

        裴灼点点头，抬眸一看却变了脸色，颜如赋察觉到她情绪变得紧张，巡着她的目光找到了原因所在。

        裴文华隐一半的身体隐在黑暗中，手指间夹着一根燃烧的香烟，他抬手将滤嘴放在嘴里深吸一口，烟卷瞬间被火星烧掉一大截，烟灰簌簌落在瓷砖地面上。

        脚边已经落了几根烟嘴，不知他看了多久。

        嘶哑的声音带着轻佻，裴文华浑浊的目光盯着她看：“挺漂亮的，这是谁？”

        裴灼下意识要往颜如赋面前挡，下一刻突然反应过来，裴文华盯着的是自己。

        裴文华正在用猎艳的目光打量自己，或许，他在暗处已经看了很久，用污秽不堪的目光！

        这个认知彻底恶心到了裴灼，她眸孔里映出年轻的母亲与裴文华相视而笑的模样，映出母亲濒临死亡时的无望，身心像被重锤碾过一样的疼。

        胃部一阵阵的痉挛，裴灼用手捂住嘴巴，从指缝间传出细微的呜咽。

        忽然，眼前一片黑暗，她的手腕被紧紧握住，雨滴打在伞面上，将恶劣的世界与她隔离。

        耳边触到细微的呼吸，那人的声音温柔到了极致：“我们走。”

        潮乎乎的热气涌上来，熏得她眼睛发酸，稍微一眨眼，晶莹剔透的泪珠滑过脸颊，她颤抖地回握住颜如赋的手，暗淡漆黑的眼眸里泛出点点星光。

        好，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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