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5沉言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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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走南御殿正殿，宁岚才想起来问灵光，“你方才急着寻我，可是有什么事？”
灵光还抱着那坛酒，火红的衣衫上也沾了许多泥巴，但她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只将手中的酒坛上的盖子揭开了一道缝，捧到宁岚面前。
“沉言神尊让我把这个拿给神尊，问一下神尊今日晚宴用这千年梨花醉，是否太过隆重。需不需要换成五百年的桃花酿？”
宁岚瞥了一眼那酒坛，没缘由又想起了沧宁那张脸，于是便淡淡说道：“不用换，这个就很好。”
“哦好。”灵光将盖子又盖好，衬思了一阵子，才终于忍不住开口问：“神尊，那个人真的不是境舟神尊吗？”
“其实我也不知道。”在朝夕相处的灵光面前，只要她问出口了，宁岚向来都没打算隐瞒。
灵光细细思索着宁岚这句话的意思，一脸的震惊，“那就是说……他也有可能……”
宁岚轻轻嗯了一声，握紧了藏在袖间的墨玉坠子，回头看着灵光的眼睛，郑重道：“灵光，在此事没有明了之前，你切不可声张。”
灵光连忙点头，“神尊放心，灵光明白！”
难怪太虚圣殿上，神尊会当众做出惊人举动，原是因为这个，灵光后知后觉地在心中叹了叹。今日眼见着神尊神情不同往日，想来也是与那个玄星有关的，若是他真能让神尊恢复往日开朗的模样，即便他不是境舟神尊，也绝不是坏事。
灵光突然觉得，自己的好日子就快要回来了。
接风宴上，太虚众神也都认得了这次新上来的这几个学子，因是神尊亲传，众神对他们也格外客气。沧宁和司命也见到了他二人共同的好友，如今已经修到半神的天宫太子凤鸣。不过因特殊情况，沧宁便没有上前相认，只想着日后有机会再说。
自打那日后，沧宁、司命、白月华三人便开始正式在南御殿修行，由宁岚神尊亲自教导，灵光神君从旁辅佐。
不知为何，在教授他们术法功法时，宁岚逐渐生出一些师尊的责任感和亲和感，尤其是面对沧宁的时候。这是面对前面一百年里那三个学子时，所不曾有过的。
在前面那一百年里，她心里惦记着寻找一切可能与境舟相关的讯息，在教导徒弟这事儿上并没有怎么用心，故而还没有什么感触，如今自己坐在南御殿的梨花树下看着他们几个，反倒让她时常记起昔年重黎师尊也是坐在她如今这个位置，看着他们几个徒弟在这院子里练功。
这三个徒弟里，司命是最机灵的，白月华是最用功的，而沧宁，也的确不负他六千余岁便修至上仙之最的修为，是三个里面最聪慧的。
宁岚的确对他分外满意，当然，她也没忘记时不时便偷偷探查他的元神，倒是给他下了不少次沉睡咒，才终于觉察到他的经脉异常之处，白天虽然紊乱却至少是顺行的，而倒了夜里入睡时，便会彻底逆行。
起先宁岚还以为他是因为之前修为冲破境界时被强行打断所致，后来翻阅古籍，却发现被打断运功的人，是不会有如此表现的，这才心中生疑，特意派了灵光前往冥界去借冥主家谱和冥界史籍，想看一下能不能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一些与境舟相关的蛛丝马迹。
转眼间，几位学子在太虚上境修习了已有月余。
正赶上太虚上境每月一次的朝夕宴，宁岚便让灵光也领了他们去放松一下。
太虚圣殿，神乐缥缈，歌舞影绰。
星神端坐在一柄古琴前，徐徐弹奏，一副温润如玉的样子，吸引了一众女神仙的目光。而月神则带领十二星使在大殿最中央翩翩起舞，舞姿绰约柔美，引得一众难神仙也难将眼睛移开。
几位尊神举杯说了些祝颂的客套话，便吩咐大家随意尽兴，众神又拜谢神尊，来来回回客套了数次。
终是酒过三巡。
叶钦说枫沐不胜酒力，早早便带着她离了场。
沉言喝得多了一些，拉着宁岚衣袖不肯松手。宁岚嫌他太烦，抬手一记手刀下去，沉言便伏在地上不动了，一旁灵光见了，赶紧招呼白川一起将沉言送回北守殿。
宁岚也趁众神没留意出了太虚殿，沧宁那双眼睛一直盯在她身上，便也尾随而出。
身后跟了个小尾巴，宁岚自是知道的。
一路行至南御殿的观星台，宁岚才停下来。
那漫天的星辰，流光溢彩。
看了许久，宁岚才开口问道：“这里是不是很美？”
“是。”沧宁自一旁的阴影中走出，大大方方地站在她身旁，也抬眼望着天，漫天的星子落入他的眼中，熠熠生辉。
他今日穿了一套镶着银丝的墨色劲衫，在这夜色下衬得他皮肤格外的白皙。一头乌黑的长发被拢在一起，高高束成了马尾髻，整个人都显得十分干净利索。额前散落的须发正随着观星台的阵阵微风轻轻飘动着，气质出尘。
宁岚转过头望向沧宁时，目光恰好撞入他眼中。
星辰入眼，眸光深情，恍若千年万年的光景，都在这双眼中倏然而过。
在这双眼睛中，宁岚又看到了昔日与境舟一起观星饮酒的场景，一时竟有些舍不得移开眼睛。
而沧宁亦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她于漫天梨花飞舞下翩然起舞的样子，顿时也舍不得眨眼。
一时间，时光仿佛都停止一般，两人就这样在漫天星空下，静静地对望着。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还是沧宁先回了神，他咳了一声，低头伏在宁岚耳边，低声道：“师尊，往后还请不要拿这种眼神看我。”
因为，我怕我会忍不住。
他声音略带暗哑，又包含着一丝玩味。
宁岚这才回神，没有接话，也没有推开他，只是略显僵硬地转过身子，又抬头望着天空，试图将自己方才的失神掩于眸下。
沧宁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唇边露出一丝得逞地微笑，倒也不敢再造次，只趁机靠得她近了一些，与她并立在观星台，观望太虚夜景。
两个人就并肩站在那里，恍若一副华美的画卷。
等灵光神君赶回南御殿，想请神尊去北守殿看一看已经醒过来不停耍酒疯的沉言神尊的时候，便就看到这样一副如画的场景。
灵光也愣住了，恍惚又以为是境舟神尊回来了。一时都不敢发出声响，生怕惊扰了这对天人。
但宁岚还是觉察到了她的气息，目光还停在漫天星辰之中，便已经淡淡开了口，“灵光，可有什么要事？”
听她突然开口，沧宁一怔，便也回过身来，看向正挪着小碎步而来的灵光，不禁眯了眯眼睛，那双眸幽深，闪着阵阵寒光，好似要将灵光吞噬了一般。
灵光猛然看到这目光，不知怎的，就觉得心中一凉，顿时脚下就是一顿，差点将脚下的白玉台阶踩空，赶忙低下头稳了稳身形，小心翼翼地开口：“是……是沉言神尊醉得厉害，在北守殿摆出来一堆神器，一直喊着让神尊您去北守殿看看……”
说到最后，灵光赶紧似乎又有更冷的寒芒刺到了自己身上，她忍不住抖了一下，将头压得更低了一些，鼓足了勇气又问了一句：“神尊，灵光觉得您还是过去看看吧，北守殿门口已经聚了不少小神，沉言神尊此番，怕是……”会丢了太虚上境的脸。
最后一句话她没敢说出来，宁岚却听明白了，只无奈道：“他在这太虚上境，哪里还有脸面可言？罢了，本尊就去一趟吧。”
沉言酒品不好，只要醉酒便一定会拉着宁岚发一通酒疯，每回宁岚都会毫不留情的将他打晕送到北守殿，许是这次用的力气小了一些，竟又让他醒了过来，在北守殿折腾了。
宁岚领着灵光下了两个玉阶，才回身看着还立在原地的沧宁，一脸稀奇道：“你竟不一起去看戏？”
沧宁哦了一声，很自觉地跟了上去。
灵光呆了呆，脚下一空，还是从白玉阶上滚了下去。
自三界混战这两万年来，宁岚神尊向来都是清清淡淡的神情，冷冷洌冽的语气，一张冰块脸上只写着“生人勿近”这四个大字。更遑论主动邀人一同去看沉言神尊的笑话了。
神尊待这位冥界来的玄星小仙君与他人不同。
不过月余，灵光神君就已经将这个道理参透明白了。她又想起神尊先前说的那几句话，心中不禁开始怀疑，这玄星大概有十之七八的可能，或许就是境舟神尊。
等他们赶到北守殿的时候，北守殿外已经站满了看热闹的大小神仙。
沉言神尊几乎将整个北守殿的宝物都摆在了院子里，叶钦和枫沐正让白川他们几个趁沉言不注意悄悄将宝物搬回屋子里，沉言便大喊大叫，直说这些东西都是宁岚最喜欢的，不要任何人去碰。
众神见状，皆叹沉言神尊痴情，却偏偏爱上那无情的宁岚神尊。
“大胆！竟敢妄议神尊！”灵光一声大喊，喝断众神议论。
众神见是宁岚神尊来了，连忙找了借口作鸟兽状散去。
宁岚一进去院子，沉言便开心地裂开嘴笑了，手中捧着一个金罐子就冲了过来，还有几步就到宁岚跟前的时候，突然就被一旁窜出来的沧宁挡在面前。
作为太虚上境的主世神尊，还从人敢这样拦他。
沉言微微一怔，举起金罐子就要砸过去，却在对上沧宁眼睛的那一刻，停住了。
只听得“当啷”一声，沉言手中的罐子落在的地上，在地面上滚了两圈，扑通一声坠入了贯穿北守殿的银河细流中。
沉言也瞬间安静下来，只抓住沧宁的胳膊，低声说了一句：“你回来了。”
便扑倒在沧宁的臂间沉沉睡了过去，院中人都愣了。
“神，神尊？？”沧宁只是怕宁岚被醉酒才沉言伤到，才想着为她挡一挡，没成想沉言会有如此动作，顿时便有些无语，只好扶着沉言，一脸不知所措地望向宁岚。
宁岚听到了沉言那句低语，脸色变了变，冷着脸唤了一声白川，“白川，把你家神尊扶到殿中休息。”
白川忙就跑过来将沉言扶进了内殿，北守殿的几位小徒弟也是有眼色的，忙就开始收拾院子里散落的宝物，云宴灵光冬梓也连忙上前去帮忙。
枫沐和叶钦这才得了空走到宁岚跟前，细细将跟在她身边的沧宁打量了一番，这是叶钦头一次如此仔细地打量这个一个月以来一直跟在宁岚身边的小学子。
看了半天，叶钦神情突然逐渐凝重起来，他看向宁岚，带着些疑惑开口道：“他这双眼睛……”
只听到这几个字，宁岚神色便变得冷凛起来，枫沐赶紧拉了一下叶钦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往下说。
叶钦识趣地闭了嘴。
“玄星，我徒弟。”宁岚稍微收敛了一下周身的寒意，向着枫沐和叶钦介绍道。
月前在接风宴上大家都见过，叶钦自然是认识玄星，宁岚此番突然又将他介绍了一次，叶钦想不通是为什么，但见她脸色不好，便也没多问。
只哦了一声，目光又在沧宁脸上转了几圈，似乎想透过面具看一看面具底下那张脸，究竟是什么样子。末了，他还是只叹了一句：“看来，你对这次这个小徒弟很满意啊。”
宁岚只嗯了一声，朝着内殿望了一眼，才与二人道别：“我先回去了。”
沧宁也连忙跟着拜别。
出了北守殿。
沧宁踩在宁岚的影子里，随着她慢慢走着。
看着宁岚走在前面的背影，神尊华服都掩不住她的消廋。
沧宁心口猛然一滞，他突然觉得，高高在上的宁岚神尊，其实并没有看上去那么风光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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