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0质问
30
太虚上境的神谕台上，电闪雷鸣。宁岚神尊为护爱徒，独自承受七十二道天雷。
宁岚仿佛感觉不到自己身上的疼痛，在看到沧宁那一身染血白衣的那一瞬间，她只觉得那鲜红的血实在是刺眼，只觉得心肺都绞在了一起。
雷劫还未休，盈盈赤光便自沧宁腕间钻入，宁岚抓着他的手腕，紧闭起双眼，一边默默受着天雷之刑，一边分出神力去查探他体内元神的情况。
毕竟是遭了十八道天雷，那原本就破碎不堪的元神，竟是连个人形都拼凑不齐了，只以万千碎片虚浮着聚成一团光球躲在他身体的角落里，就连原本那点隐藏在心脏深处的光亮也跟着藏在那一团黯淡的光球里，原本就只是隐隐可见的光亮几乎都要熄灭掉了，若非有三清封印护着，恐怕这元神和本源早就被那雷劫击散了。
搭在他腕间的手微微抖了一下，宁岚只觉得自己好像连呼吸也变得不那么顺畅了，比那天雷打在身上更疼的，是她的心。她心疼沧宁，道道天雷都劈得他身上血肉模糊；她更心疼境舟，他那么努力地拼凑了六千多年，十八道神界天雷却不过瞬间就让他重回谷底，他得有多绝望啊。
她终于还是先强压下心中的痛苦与堆积的怒意，收回探查的神力，顺势握住了他的手，又缓缓地向他体内不断渡送着愈伤的神力。
随着最后一道天雷落下，宁岚收了神力，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围观的众神终于都松了一口气。只等刑罚台上结界一散，灵光连忙就领着司命与白月华奔到了宁岚身旁。
“神尊……”
灵光半跪到宁岚身旁，伸出手试图帮她一起托住早已昏迷不醒的沧宁，慌乱间，她碰到了宁岚的手，顿时就打了一个激灵——那双手冷得吓人，几乎毫无温度。
灵光这才注意到，宁岚神尊周身隐隐散发中一股寒意，不单是她身上的银甲寒光凛凛，她那苍白的脸色和眸中神色更如同寒冬的冰窟一般。纵使在那无欲无情的两万年里，宁岚神尊都不曾如此刻这样，让人只是看一眼，就冷得忍不住发抖。
灵光一下子就顿住了手，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此时，叶钦、沉言、枫沐三位神尊也围了过来，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情况，便就见得宁岚抬起头看着他们，目光凉凉，一字一句地问道：“敢问司刑金神，他是犯了什么大错，须得以九道雷刑天罚？”
她眼中光芒异常冷冽，质问的语气更是如腊月寒风一般让叶钦觉得分外刺耳，他甚至只觉得此刻的宁岚，像极了一头怒到极点的寒冬之兽，哪怕呼吸有一点不对都可能被她散发出来的寒意一口吞掉。
宁岚虽然还是坐在那里，却丝毫不妨碍她气势逼人，就连同为主世神尊的叶钦都觉得连张口说话都有些艰难，稳了一下神，他才十分勉强又尴尬地笑了一下，解释道：“他与凤鸣打斗，伤了白川。白川毕竟是北守殿的掌殿神君，不罚难以服众。”微微一顿，又赶紧补了一句：“凤鸣也罚了五道天雷的。”
“是么？”宁岚唇角微挑，冷冷笑着，握着藏在二人衣袖下的沧宁的手，手指稍微松了松，她目光落在沉言身上，寒意却未有一丝消退，“本尊竟不知原来冬风水神的座下神兽这般金贵，比太虚天神都要金贵了。”
太虚天神无非就只剩下如今的这几位主世神尊，但她说的太虚天神，是此刻正昏倒在她怀中、还未曾觉醒的司战灵神境舟。可在场众神却只以为她说的是她自己，便只暗自惊叹那南御学子在神尊心中的分量。
本来留在北守殿照料凤鸣的白川，刚得了沉言偷偷传的消息赶来，便就听得宁岚这句话，吓得立刻就跪在宁岚面前，“白川惶恐，断不敢妄比神尊！”
宁岚看到白川，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了一番，眸中寒意更增了几分，只盯着他，却喊了一声药神的名字，“劳烦蜚零上神帮白川神君看看，伤得可重？”
突然就被点名，正在看戏的药神蜚零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站在了白川旁边。
白川本就没受什么伤，不过是被沧宁和凤鸣那两个小子的灵力蹭破了点皮罢了，他心中暗暗后悔，早知道就不出什么鬼主意去请叶钦神尊了。
“宁岚……”沉言站到白川身后，一脸复杂，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叶钦和枫沐也一样，想开口劝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能将她劝住。
药神蜚零扒拉着白川的胳膊看了半天，战战兢兢道：“回神尊，白川神君……伤势并无大碍。”
白川被扯起的衣袖还没放下，宁岚瞥了一眼他胳膊上淡淡的一道细痕，冷笑道：“若是药神再看得晚一些，白川神君这伤怕不是已经痊愈了吧？”
白川拼命低着头，几乎要把头杵到地面上了，只恨不得那受雷刑神罚的是他自己。同时他也觉得十分憋屈，本来自己就是无辜受伤，如今反倒成了被讨伐的对象。
“够了！”沉言突然出声，将白川护在身后，“白川他并没做错任何事情！宁岚，你说白川金贵，那他呢？”他抬手指了指还在仍旧在昏迷中的人，脸色有些难看，“白川好歹也是在本尊座下六万年的掌殿神君，他不过一个下界来的学子，竟值得你堂堂日月火神如此咄咄逼人，难道我太虚上境的掌殿神君还比不上他一介下等仙人？”
他这几句话，成功地让宁岚气得笑出了声，“下等仙人？沉言神尊就是这么看三界众仙的吗？”
顿了顿，她动了动身子，扶着沧宁就要缓缓站起来，沧宁还昏着，一整个人都要歪在她身上，灵光、司命和白月华连忙就上前去帮她将人扶住，司命还十分贴心的扶住了沧宁脸上的面罩。
宁岚一手扶住沧宁的腰，站直了身子，目光略过众神，又落回到沉言身上，冷冷看着他，“昔日主神师尊教诲，三界众生平等，我等生而即为太虚天神，享占主世尊名，不是为了高人一等，而是为了天地运转如常，为了三界九州平宁安定。不知沉言神尊是从何处习得的下等仙人之论？”
她原本坐在那里就足以让人觉得寒气四溢，而今她一站起来，一股带着强烈的压迫感的气势便瞬间席卷了整个神谕台。
“宁岚，沉言他不是那个意思。”叶钦忍不住开口想要调停，“他不过是一时着急罢了，你何必如此逐字计较……”
宁岚目光冷冷瞥过叶钦，转头看了一眼尚在昏睡的沧宁，冷声道：“沉言神尊不会不知道他是谁吧？堂堂冥界之主，在你眼中竟也是下等仙人，你是当真不将三界放在眼里，如此，怎配得上主世神尊之名？”
叶钦和在场众神均倒吸一口凉气，倒不是因为沧宁冥界之主的身份，而是因为她最后那句话，这话，不单单是诸神，就连叶钦也觉得实在是有些重了，再怎么说，沉言降世这六万年里，虽偶尔性子跳脱了些，对三界之事却也的确是尽职尽责的。
沉言死死咬着牙不说话，他刚才的确是见不得白川被她那样针对，才一时着急说错了话，她这连接不断的句句诘问，他实在接不住。
但枫沐却是因为那句“冥界之主”实打实地怔住了，她只知道宁岚那个宝贝徒弟长得像境舟，却不知道他就是那个让宁岚找了三百年的冥主，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开口做这个和事佬。
一时间，神谕台上阴云密布，却没有一丝风敢吹过来。
突然，一声嗤笑很突兀地就响了起来，紧接着是一道带着笑意的、温润爽朗的声音——
“嗯，的确是配不上！”
众神连忙回身望去，便就见到一张清冷中还带着些许妖孽的脸。
这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一双透澈明亮的狐狸眼似乎蕴着无穷的蛊惑，素衣白发衬得他竟生出几分仙风道骨之意。他身侧还跟着一个灰衣劲衫的青年，一头细密的灰白相间的长辫分外惹眼。这青年手中还捧着一个细长盒子，十分恭谨地站在他身旁。
太虚上境作为神界，极少有下界仙人能闯入，而这二人出现得十分突然，却又悄无声息，众神愣了半晌，终于有人将他认了出来——
“魔、魔神？”
祈宵却是听到了，“难得啊，在这太虚上境还有人能记得我。”顿了顿，他眼睛眨了两下，冲那人微微一笑，“我也记得你，小月亮。”
这时，终于回过神的太虚众神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魔神？他不是已经……”
“当年大家可都是眼见着他被境舟神尊斩杀，怎么会？怎么会……”
“他竟然还活着？这怎么可能？”
“……”
祈宵才不顾大家说什么，只纵身一跃，完全无视其他人，带着焚天直落在宁岚面前，看着她满身的雷击之伤和歪歪斜斜靠在她身上的人，魔神大人挑了下眉，眸中闪过一丝凌厉，却还是笑道：“我就说怎么左右都等不到你，原是为了他。”眼睛又盯着沧宁满身的血迹看了看，转头看了一眼正在看热闹的众神，啧了一声，叹道：“哇，你们这也太猖狂了吧，在太虚上境竟然敢伤了……”
“闭嘴！”宁岚及时开口止住了他的话，并冷冷瞪了他一眼，她并不想在境舟还没有拼凑好元神的时候就让众人知道他的身份，当一个人的能力配不上身份的时候，给他带来的只会是无限的诟病与质疑，尤其是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魔神并没有被斩杀的情况下。
祈宵咂咂嘴，目光移到沧宁的面罩上，他抬起手似乎想要摸一摸那面罩，却又接收到宁岚那冷得吓人的眼神，便收了手，笑意吟吟道：“我还以为他们已经都知道了，原是只有你我二人知道啊。放心吧师姐，我嘴巴严，只要你不毁约，我保证一个字都不说出去。”
宁岚斜眼看着他，几乎是从牙缝里钻出来几个字：“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祈宵抬手把玩着自己胸前的长发，讪然一笑道：“师姐，不要这样凶巴巴的，你看他们都被你吓成什么样子了，神尊嘛，还是要温柔随和一点的。”
他话音还未落，玄火枪就已经抵在了他颈间，宁岚已经将沧宁交给了灵光他们三个，此刻只握着神兵冷冷瞥着他，“想找死你就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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