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卅一章 昏迷
穆倚乔失踪了。
那夜圣人只顾着穆倚乔和自己的安危，完全没有注意到底有多少黑影在追杀他们，甚至后来自己杀红了眼，更是无视了四周的情况，因此圣人此刻十分懊恼也十分震怒。自己第一次这般狼狈，却依旧没能护住那个孩子。
到底是什么人趁乱带走了六郎！
“啪！”
佘千良俯身立在一旁，大气丝毫不敢出一口，就怕惹怒了圣人，叫自己脑袋搬家。他看着茶杯的碎片散落一地，整个人心里慌慌的，也只希望手下赶快找到六殿下，好不至于自己和自己的兵跟这茶杯的下场一样。
这已经是今儿个圣人摔的第十一个茶杯了，加上前三天一共摔了近四十个。佘千良倒不是心疼自个儿的银子，反正他那个将军爹不差这点钱。
“报！”
一声报，让圣人猛地抬起头，眯着眼看向来人，那气势仿佛若来人的话不合他心便要当众将他斩杀一般。
外面冲进来的小兵高声喊着，然后跪在圣人面前，声音中有着无法掩饰的激动：“禀报圣人！郢川西郊三里处一农户家中发现了六殿下的踪迹！”
话音未落，圣人已经运起轻功朝着马厩飞过去了，也来不及挑马匹，随手牵了那晚骑的马便挥鞭而去，看得佘千良目瞪口呆。他眨眨眼，看着同样惊呆的小兵，才回过神来道一句：“等老子回来，有赏！”然后也跟着圣人后面去了。
那小兵连着被惊呆两次，干脆一屁股坐地上抚着胸口：“妈呀，今天出门忘了看黄历，一定是大吉！”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那晚下过雨后这两日便连着下起了雨，圣人策马的路上沿途还看到许多布衣满心欢喜地跪地谢天公，不过圣人无心关心这些，只想赶紧到那农户家里把穆倚乔接回来。于是手上动作又快了几分，也不顾满脸的雨水混着尘埃，只能听见雨水打在地上的滴答声和马鞭挥舞在空中的咻咻声。
这一路都有士兵把守，很快圣人就摸到了那农户家。小房子在整个村里的最西侧，周围在没有其他房子，虽然有些偏僻但很安静。那农户家中的夫妻二人早被官兵吓得缩在房间角落里，男子的手一直护在女子的身前，即便如此害怕却也要保护她。
刚还被官兵叮嘱会见到更厉害的人物时，二人就已经抖成了筛子，可如今见到本人结果本人直接冲向了炕上的穆倚乔，完全没注意到无比紧张的夫妻俩，让二人稍稍松了口气。
圣人坐在一边，手指轻轻描绘着穆倚乔的眉眼。这孩子就算自己再不喜欢，可见到了却也不得不心软三分，而她眉眼之处也是与青珏最像的。穆倚乔身上只着了白色里衣，躺在那里脸色苍白，面颊上病态的红晕清晰可见，以往有些胆怯却灵动的双眼此刻却紧闭着，眉毛也不似平日里画的那般浓重，淡淡的两道更显得整个人柔弱了许多。
不知是因为痛楚还是感受到了面上的些微不适，姣好的眉拧了起来，在眉心处蹙成一团，眉尾略向下耷拉，看起来可怜极了。圣人伸手到她的肩膀处，隔着衣料便触及到了里面包裹着的厚厚白布，手感十分不好，叫圣人心中不满起来。
不知何时房间里已无他人，只留了个大夫在一旁守着。手下那软软的手臂摸着有些硌手，圣人觉得很不舒服，就好像别人动了他的禁忌一般，让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突然圣人神情一变，猛地拉开那掩着手臂的袖子，然后便是满眼的愤怒。
不因为别的，穆倚乔那高高肿起的手腕和手肘是怎么回事！那夜分明只是被人戳了一剑后拍晕，根本就未伤及到关节之处！
大夫看圣人表情阴沉，便及时开了口：“大人，这位郎君刚被送至小的医馆的时候浑身是血，身上也有多处擦伤，几处关节也……被人拧得脱臼……应该是有一两天了……烧了两天两夜，这会才退了烧，可就是一直昏迷着……”大夫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清楚，但圣人耳力甚好，听得一清二楚。
那也就是说，穆倚乔被人掳走之后又被人凌虐了？！圣人怒火中烧，面色阴的几乎滴墨，他想不透到底何人如此胆大，竟敢对皇子动手。不，不对，之前便有人冲着他们来了，连天子都敢杀的人，更何况是皇子！不过……
圣人没再说话，转身走出了房间，吩咐着佘千良备好软塌，要带穆倚乔回城。佘千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里面舒了口气，多亏自己机智，临出城时叫人专门备了马车，不然现在自己可惨了。
张满见圣人出来，便跟了上去，圣人向他招了招手，他便附耳倾听。待圣人吩咐完毕，张满面色不变，只是朝着农户家看了一眼，眼中似乎有些悲悯。而圣人眼中却没有这些多余的情绪，只头也不回地叫人牵了来时的马，自己则进了马车。
等圣人在马车中坐好，佘千良也下令撤了兵，浩浩荡荡的队伍便返回了郢川城。一路上马车里都很安静，圣人一直盯着穆倚乔看着，甚至在心里面记下了她每个无意识的小动作，比如，她皱了眉，她侧了头，她手指微微抽搐，她口中呢喃了什么。圣人还很认真的去听她说的话，不过只隐约听见穿越、回家几个词，意思也不甚明了，干脆作罢了。
圣人的嘴角突然挂起了一抹笑，不同于平日里的冷笑和嘲讽，里面竟多了一丝温柔与宠溺，不过穆倚乔大抵是没有机会看到了。
这孩子……呵……
“蓁儿，蓁儿？”
林老爷子的病好了许多，也能自由走动了，今天突然来了兴致想找林语蓁对弈一番，可是找到人却发现这孩子正盯着天空发呆，叫了好几次都没能让她回神。
许是觉得小孙女有趣得很，老人玩心大发，悄悄绕到林语蓁身后，撸胳膊挽袖子的动作让人觉得好像要做一件什么不得了的事一样。结果老人抬起右手，拇指与中指相接做环状，还顺手在嘴边哈了两下，然后便弹向了林语蓁的后脑。
“啪！”
不得不说，老爷子身体好起来真是力气也大了许多，这声音，也忒响亮了，后院的捉蛐蛐儿的三儿都听见了，仰着个一脸迷茫的小脑袋四下里找声源。
林语蓁刚要恼火就看见老爷子笑嘻嘻地站在她身后，双手掐腰，一脸得意的样子，于是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阿公……您叫我就开口嘛，弹我做什么哟……”
老爷子贼委屈：“我叫了呀，叫了好多遍呢，可是蓁儿就是不理我，阿公伤心了。”
演技派的老爷子叫林语蓁哭笑不得，却也知道自己理亏，只好轻声细语地安慰起来。最后老爷子被哄得开心了，急忙拽着她坐下要下棋。
开局还好，后期林语蓁分神分得厉害，眼见棋盘上的白子越来越少，老爷子又不乐意了：“蓁儿你不认真，我不跟你玩了。”说罢竟干脆搅乱了棋局。
林语蓁见状急忙认错讨好，可老爷子就是不理会，让林语蓁体会到了深深的挫败感。老爷子见她确实心事很重，也不勉强她，最后叫她陪自己去上街买东西，这才算善罢甘休。
郢川这里虽然也受到了旱灾的侵袭，但不若更南边那般严重，因此大多数商家还是能出来做生意的。祖孙二人走在街上，感受着不甚浓烈的市井气息，心中都抛开了刚才那份玩心。
“做事要认真，不能因为其他事干扰了自己的心情就将正在做的事随意丢弃在那里，心无旁骛方能走出迷雾。”
林语蓁这会听出来了，阿公是带着自己散心呢。
“虽然阿公不知道你在烦恼些什么，但是想不通的事就不要逼迫自己去想，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迎刃而解，再者如果是纠结于选择性的问题，只要是不违背法律、道德、仁义、忠诚的事，跟着自己的心走就好了。”
老爷子指了指灌汤包和糖葫芦：“这两个只能选一样，你想要哪一个？”
都是自己爱吃的东西，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自己该怎么选？
老爷子见她为难，复又开口问道：“蓁儿饿么？”
林语蓁摇了摇头：“午膳时间刚过没多久，怎会饿呢。”
“灌汤包与糖葫芦，一为主食一为零食，一为填饱肚子一为解口腹之欲，这样说的话，你想选哪一个？”
听了这话，林语蓁若有所思，只静静站在路旁也不作答。老爷子自然不含糊，接了那糖葫芦又递了小贩几个铜板，然后拉着林语蓁走开了。
幽静的夜晚繁星点点，只是在月光的照耀下有些黯然失色。
女子坐在窗前，一袭绿衣让人觉得生机勃勃。突然窗外一只胖胖的鸽子扑腾了几下，落在窗柩上，便被女子抓过去摘掉了腿上的小信，女子又顺手抓了把粮食喂给鸽子。
信上只有四个字：我心已决。女子将纸翻了个面，发现墨汁几乎将纸染透，可见写信之人的决心。
女子看过小信便将它烧掉，也没有再写了回信让胖鸽子送回去，只懒懒地躺在贵妃榻上，有些哀伤地望着窗外柳树在月光下投出的阴影，喃喃自语道：“小妮子……可比我勇敢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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