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伪宗
同日，梁京近郊，一座不起眼的小院里。
聂恨行一走进院里就听到了屋里打骂丫鬟的声音。
他上前敲敲门，换来的是一声重物撞上门框的闷响。
他浑不在意，就当收到了邀请，打开房门只看到一地狼藉，洗脚的铜盆散落在一旁，烛台，枕头，只要是能扔的东西无一幸免，除了应该在的地方，哪里都有可能在。
“让她滚。”
坐在床上的少女指着身边被水溅了一身丫鬟说道。
“这个又怎么惹到你了，小祖宗？”
少女只是别过脸去不作声。
聂恨行让丫鬟暂且退下，一人走上前，拿起一旁的汗巾细致地替少女擦起脚来。
“别生气了好吗？这里不是宗门，条件自然简陋些，你不要还和以前一样任性，应大小姐，今非昔比，你也要懂事点了。”
他的语气柔和，但话里话外，却没有商量的意思。
少女不搭话，沉默半晌，开口问道，“今天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玉片和石头都送过去了。”
“她什么反应？”
“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不过这位谪仙的庶妹倒是跟你截然相反，乞丐拦车，车窗被砸都不见动怒，脾气好的不像是个娇生惯养的贵族小姐。”
少女抬脚踹向他的肩膀，可恨对方纹丝不动，深吸一口气，努力忽略他言语里的挤兑。
“那就继续送。”
伸出纤纤细手，她方才空无一物的掌心浮现出七八个玉珠，玉片，形状大小不一而足，看不出出处。
聂恨行捏起珠子在指尖把玩。
“你想要联系那位‘谪仙’，就不怕惊动天衍宗？他们现在应该很想将你斩草除根吧。”
“是伪宗！”
少女明艳的声音尖锐起来。
“那我就要隐姓埋名吗？！国仇家恨，就这样算了，我不甘心。”
你这点不甘心可是可能把命赔上的啊。
“你想要绕开天衍宗，通过谪仙的家人联系她，焉知如此会不会触怒她。”
谪仙红玉仙子在修真界风评极佳，可到底拜师在天衍宗，应诗诗所求很难达成，不过既然她坚持，他便也只能陪着她胡闹。
“且不论你这样做，能否引起谪仙血亲的注意，便是注意到了，他们又是否会重视，会给你想让谪仙看到的东西拿给红玉仙子过目，你想过怎么洛家人怎么把东西给仙子看吗？你想要避开天——伪宗，只有仙子归家的时候才有可能，可自从十年前谪仙拜师，归家的次数屈指可数，据我所知去年她才探过亲，下次回来遥遥无期，你这消息想要传递给谪仙估计要到猴年马月了，到时候沧海桑田可就是另一幅光景了。”
“不会的，谪仙很快就回来。”
她的语气异常笃定，让聂恨行忍不住猜想她是否有别的底牌。
“早则五月，晚则八月，伪宗一定会派精锐来梁京的——里面一定会有谪仙洛红玉。”
两日后，天衍宗。
却茕将载有“野兽伤人”相关记录的玉简归还给任务处，接待弟子对他仅仅用了五天就完成任务很是吃惊。
“我听说这个事情很是难办，不愧是却师兄。”
宗门内不同师门见以修为论长幼，接待弟子比却茕大，但称其为师兄却是合理的。
“此类事件不会再发生了。”
却茕没有将那群源自大衍宗，被魔气污染的灵兽就地处决，而是在确认大衍宗弟子遗体无害性后将其埋葬，随后修补了他的灵兽袋，将兽群全部带了回来，如此自然不会有“野兽伤人”的时间发生了。
“其他细节稍后我已经跟执法长老和印师兄汇报过了，你这边直接登记完成便好。”
执法长老便是他的父亲却崇也，却茕拜在掌门门下，而印师兄印潥是掌门大弟子，是他的亲师兄，自五年前天衍宗掌门闭关后，宗门的大小事务皆由这二人协理。
却茕拜入师门的十年，前五年由掌门亲自教导，后五年则受印师兄照顾更多。
虽然理事的二人都待他亲厚，他在宗内许多事本应做起来格外方便，但却茕一向端正自持，从未做出什么出格或是令两位为难的事情。
相反，却茕的为人使得他的口碑和人望在宗内极佳，甚至比身为仙人转世的洛红玉都要好一些。
灵兽们被魔气沾染，后续的处理问题刻不容缓，他却没有立刻拜访父亲或师兄的所在处，反而回去了自己的住所。
坐在案桌前，却茕开始翻阅这几日的通讯，果不其然在其中翻到了两只印着六颗星星的信封——这似乎是属于化名为洛紫玉的仙人的图案纹章。
这些年两人虽然见面很少，但是除了闭关的时候，这样的交流相当频繁，多的时候每天一封，少的时候也至少三天一封，这样的通信频率注定不会每封信里都有重要的信息，更多的是一些琐碎的日常。
却茕可以肯定，作为人间唯一一个知晓仙人真实身份的人，自己被她当做了一个有回应的树洞，那些与“洛紫玉”这个身份不符的话，她就会写给他倾诉。
于是，渐渐的，却茕这个“粘人”的未婚妻就声名远播了。
为了防止被误会别有用心（虽然他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别有用心），却茕曾主动跟洛紫玉说过这件事，仙人似乎对别人如何谣传自己很感兴趣，勒令他打听了不少闲言碎语写给她。那些话可不怎么好听，但后续的回信里，仙人似乎还觉得挺有趣的？
却茕有时候也觉得搞不懂她，就像前世搞不懂洛紫玉一样。
洛紫玉和仙人太像了，或者说，他似乎找不出一个有明显分别的地方——可按理说前世的洛紫玉是没有仙人记忆的凡人，生平与仙人大相径庭，又怎会生出一模一样的性情呢？
不明白，却又奋力想要明白，这条路于他而言似乎还有的走。
却茕将信封打开来，其中一份是他出关时写给对方的报平安的回复，中间夹杂着对他先前在修行方面提出的疑问的回复，看到最后掉出两片玉片，里面竟然存着几坛她去年酿下的花酿。
却茕不禁莞尔。
长公主时常向时星引抱怨，自己那原本随便逗一逗都会脸红的儿子，怎就被却崇也养成了一个不苟言笑如他翻版的小冰疙瘩，那才是拥有两世记忆的却茕惯常的表现。
不过这种“冰山”的表现却无关性情，纵然心里再怎样精彩，他都习惯喜怒不形于色了，小时候那才是内心外露的意外。
因而若是他有所察觉，定然会将此时的表情定义为失误了。
将伴手礼安置好，他拿起了另一封较晚的来信。
令他意外的是，这一封来信的内容竟是询问有关大衍宗的消息。
大衍宗？怎么这么巧？
心中没有前因后果，只有此突兀一问。
却茕取来信纸，提笔准备回复洛紫玉，将自己知晓的有关大衍宗的消息告诉她，顺便问她是否困扰，为何有此一问，以及她是否知道能够驱散魔气污染的方法。
——却在这时感知到有人敲响了他的院门，原来是印潥的道童，来请他过去，有要事相商。
回信的事自然暂缓，却茕起身赴约，待行至印潥处，竟发现却崇也也在。
惊讶之余，却茕向二位施礼。
莫家丘事件的处理主要有两点，一是处置那些灵兽，二是详查魔气的来历。前者的处置方式还有待商榷，后者的处理方式就毋庸置疑了。
先前他察觉到魔气的痕迹后，立刻传信了宗门，紧接着前往莫家丘处理此是的便是却崇也。现在他坐在这里，想来是已经有结果了。
像是察觉到他的疑问，却崇也摇了摇头。
“事情发生太久了，没有找到蛛丝马迹。”
却茕表示自己知道了，李默身故是一年半前的事情，如今没有线索倒是情理之中。
“却师弟，你打算如何处理那些灵兽？”
印潥问道。
“暂且收容，先寻找办法尝试让它们回复原样，若是不行再行定夺。”
闻言，印潥皱起了眉头，一副不赞同的样子。
“不过是些不通人言的低等灵兽，既然已经被魔气污染，自然无可救药，扑杀便是，何必花费如此大的力气。”
“它们已被侵染九月有余，如今却还还能保持神智，做出饲喂已故主人的行为，我认为说它们无药可救为时过早。”
印潥不想与他在这样无关紧要事情上发生争执，更何况还有却崇也这个师叔在场，便道，“既然你坚持，便试试吧。”
却茕拱手。
“叫你过来，除了此事，还有一事。”
却崇也将话题拐回正题，向着印潥微微颔首，于是印潥接下去。
“是这样的，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办，与梁国君主，也就是你的舅舅有关，具体内容稍后我单独跟你说，你回去做些准备，三日后我们一起出发。”
“我们？”
“你，我，谪仙洛前辈，越玲玲越师妹，师启师师弟，我们五人一起，前往梁国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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