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泣血
一股血腥之气扑面而来，重光睁大了眼睛看着院子里的狼藉惨状，丫鬟，小厮满身是血的倒在地上，地下留下快干涸的血泊。
“爹，娘”
重光跌跌撞撞的跑到，房间推开门。
不在！
还好，爹娘不会出事的！
谁知到了后院，重光在园里发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他猛的扑了上去：“爹！娘！”
看着血泊中的父母，重光全身不住的颤抖，怎么会这样？
“爹，娘，你们醒醒！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不会的……不会的……我就不该出门，我就不该求仙！爹！娘！”
重光抱着两具尸体泣不成声，粘腻的血沾染到元重华给他的那件衣物上，他却恍然不觉。
不过是出去了一会儿，不过是出了一趟门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雨打在重光身上，咸咸的，带着异样的血腥气味。
重光抱着已经冰凉的身体蜷在地上不住地发抖。被整个世界抛弃的滋味，也不过如此。
他凝视着积水里的自己，手指轻轻地颤抖了一下。
满身血腥少年，缓缓地抬起头。
雨似乎停了。
元重华默默在他面前停下，替他挡了一部分风雨，却有跟多的雨水从天际降落。
“重光……二老已经过世了。”
重光垂下头，没有回答他。
元重华蹲下身，替他施了个隔绝雨水的咒语。
温度似乎回升，但是那些冰凉的身体，粘腻的血迹却提醒他，这就是真的，无论他再怎么叫，二老都不会在醒过来回应他。
“我出门时他们还好好的……我就不该出门，我怎么能把他们单独留在这里。”重光喃喃道。
元重华心中不忍，依旧继续说道：“我细细看了每一具……尸首，凶手手段残忍，每人的精气精血都被取走，只怕不是人族。”
重光抱起二老的尸首不语。
他早就发现了，家中金银饰物没被取走，若是人来寻仇哪有不取金银的道理。
他们一家从未与其它人结仇，只有妖族！只会是他们！
他咬牙就要拿剑，却被元重华一把拦住：“不要冲动，你现在要去找谁！？”
重光从雨水里踉跄爬起来，浑身湿透。
“我要杀了他们，我要让他们陪命！”重光泣不成声
元重华一时语塞，知他遭逢惊变失去了理智，只能将手放他肩上默默的安慰他。
“你现在□□凡胎，即使拼命，遇上妖族也毫无胜算。”元重华见他模样心中亦是难受。
其实修行者中，妖族也不都是会为恶的，只是如今这样说估计对方也听不进去。
重华闻言跌坐在地，手中攥紧了那把剑：“是啊，我，我什么都做不了。”
元重华扶起他：“重光……你家中就只剩下了你一个，若你也不在了，又有谁为逝去的人收殓尸骨。”
“就是因为妖族肆虐，玄门才会广收门徒。”元重华的语气格外郑重，他看着黯然的少年道：“人族的生存也当由我们自己守护，我辈传承，薪火不绝。”
重光突然脑子从哀伤中清醒过来，望着对方：“我若现在就拜你为师，你能立刻传我法术吗？”
他要修行，他要报仇！
元重华听到这话皱眉道：“重光，你家中遭逢巨变，心情我可以理。但你若存着速成之心也不必入我山门，修行不同一般。
今日这件事查都未查清，凶手都未知，你却想着速成。如此行事，日后难保你会走邪道。”
重光丞僵在原地，脸色煞白，好半响才缓缓垂下头。
他身上都是血，惨笑道：“那……我还能怎么办？”
元重华颇为无奈，一股灵气从灵台经过。重光的心情缓缓平静下来，眼皮一重，直接栽到了过去。
元重华接着他栽倒的身子叹息：“你还是先冷静下来为好。”
重光觉得自己昏昏沉沉，又到了那片火海，金红色的火焰这次没有给他带来灼烧之感。
在火海中，他似乎看到了逝去的父亲和母亲。
“爹……娘……”
二老没有说话，就是这样慈祥的看着他，如同以前一般满是关爱。
重光心口发酸，他想要走近一些，却发现无论他怎么走都走不过去。
咫尺天涯，不过如此。
他的父母担忧的望着他。
重光突然明白了，他向二老磕了三个头：“爹，娘，你们……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我会好好的活下去。”
闻言，二老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轻轻握住对方的手，缓缓消失在火海中。
二人消失时，重光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前进了一步，脚尖踏入烈火，哗啦哗啦泛起火云。
重光眼眶通红，身体如被悬崖上的风吹得摇摇欲坠，握剑的手发抖——
此情此境之下，他不能让父母走都走不安宁。
他亦不会忘记今日的仇恨。
“你的父母自会投胎，下辈子会是福寿双全的命。”火焰中凝结出一株火莲，重光隔着火焰看不清楚，只能隐隐瞧出轮廓。
“你是谁？”重光突然他有种感觉，是对方帮了他。即使这个梦醒来后就会忘记，但他还是感激对方让他再见了父母一面。
“无论你是谁，多谢”
“你的那些疑惑不必问，孤也不会答，日后你自会明了。现在，你还是回去先叩仙门吧。”
……
从梦境中醒来，重光面对的还是一片支离破碎的记忆，但是不知为何，心中的哀痛似乎的到了抑制。
家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若他都头脑不清醒，那大仇又如何得报呢？
元重华的话一句句从耳边飘过，他现在冷静下来发现，对方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
听到了房内的响动，元重华推门而入：“醒了，好些了吗？”
重光沉默片刻，抬头道：“对不起，大哥，我刚才……我连真正的仇人是谁都不知道，不自量力，更是愚蠢至极。”
他苦笑着，双拳攥紧：“你是对的，可我不明白，我家一向为善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恶果？”
元重华叹道：“理由你我皆不明了，如今仙妖二族，仙族还好，妖族行事，有时无需理由。重光，这理由或许要你自己去探寻。”
重光抬首：“大哥你是修行者，都无法查出杀害我父母的人吗？”
元重华在对方希冀的目光下摇了摇头：“没有线索，或许是冥界逃出的魔，或许是走了邪道的妖，这样的手法凡人无法做到，但在修行者之间……重光，为你父母入殓吧。”
重光双手紧紧攥住，将手中之剑掷于远处，激动喊道：“那他为什么要和我们凡人过不去！”
他们修行，这便是他们肆无忌惮的理由么。
元重华见此等惨状，心中也不好受，他追上去道：“我帮你吧。”
“不必了，为子女，我当亲自为他们收敛。”重光忍住心中酸涩，他此前都没孝顺二老，这次总该自己亲手送他们走。
满府血腥，唯有一个少年在此哀泣。
二老的音容还在似乎还在眼前，但今日之后，他就再也见不到了
元重华在不远处看着他。他看着少年独自面对满屋子的尸首，每走一步，他便在后边跟一步，十步距离，不远不近。
在天色熹微时，重光终于理好了一切，他望着棺木和坟冢眼中酸涩，纸钱落入火中，火舌簌簌的窜了上来。
半夜时分，一阵风吹过，吹的纸钱乱飞，重光刚要起身去捡。
“别过去！”元重华的声音在黑夜中格外清晰。
一缕火光一闪而过，困住一团黑色的雾气，那雾气几番折腾，却也无法挣脱。
“重华道尊，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那雾气开了口，“你自己好好修炼飞升便是，否则没你好果子吃。”
元重华凝眉：“重华自然无惧，你这小妖居然随意杀戮，为害凡间，我遇上自然留不得你。”
黑雾：“元重华你可要想好了，与主上为敌者可没什么好下场！”
重光急忙跑近黑雾：“你主上是谁！为什么要杀我全家！？”
“你可算来了。”黑雾猛的急剧膨胀，比之前的动静要大的多：“气运之子，天生仙骨，不如给我！”
“你主上究竟是谁？”元重华猛地凝俱火光，黑雾外的火焰突然爆出摧残光芒，将那团雾气重重包裹。
他主上能看出重光是天生仙骨，气运之子，可不一般。
“呵，我主上……啊！！”黑雾惨叫一声，突然彻底粉碎。
元重华急忙上前探查：“这怕是提前下好了咒，好狠毒的手段。”他担忧的看着重光，“能看出你的根骨，那个主上不一般，这里已经不安全了，重光……”
重光坚定道：“我跟你走，拜你为师！”
如今他没有其它的选择了。
元重华定定看了他半刻，道：“……也好”
第二日，重光便随着元重华到了昆仑山，昆仑山终年翠绿，唯有山腰有一个简易的道观，名为修善斋。
重光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最后在一个来山上拜访的修士口中才知道，修善斋是昆仑山传承了三千多年的宗门，极少收徒与出世，但是每一任弟子都极为出色。
而元重华，便是修善斋的宗主。
“重光，不必紧张，这整个修善斋的弟子不过十几个，我这宗主可算不得什么。”
元重华将他带入观中，一进门便有一个穿阴阳双鱼道袍的弟子来迎：“师父，你可算回来了。”
元重华朗笑：“不过让你管几天师侄师弟，怎么和要了你的命一样。我虽回迟了，但收获却是很大的……”
说道此处他示意重光上前：“这便是我的传人，重光。”
重光上前一步一一行礼：“小子重光，见过各位师兄。”
那道人连连摆手：“这可不敢，我虽然随着师父修行，但并不是师父的弟子，要是你当真是师父的传人，我得叫你一声师兄才是。”
说罢他眼睛一亮：“你的根骨……”
“正是如此，我回来也是为此，重光天生仙骨，气运非凡，且心性坚韧，是红尘道的绝佳传人。”
元重华点头，回来的途中元重华细细探过重光的经脉和紫府：“不过我此前探过，他的经脉紫府似乎有些迂堵，无法感受天地气机。但是重光仙脉皆全，只要解决此时不需多日便能入门。”
“师父的眼光自然不会出错，只是我这几日有些事情要和师父禀告，小师兄路途劳累，不妨让桦儿先带他去休息？”元黎道。
“弟子领命。”
一个看起来与重光差不多的少年对他行礼：“小师叔，请随我来。”
元桦领着他一路走到后院，一边走一边介绍：“小师叔，我们这个修善斋和其它宗门不太一样，只有传人和外门弟子。我们都是在师父或宗主在山下捡来的，所以人其实不多。”
“红尘道难行，师父说唯有大气运和大毅力者可行，所以每代传人都很难寻。要是找不到传人，道种便会断绝。
宗主之前飞升在即，却寻不到传人，可把我们都急坏了，还好小师叔你来了。”
重光本想问他们是怎么看出所谓的气运之说，谁知刚想问几句，对面便传来了哀嚎。
“师姐，你轻点，我再也不敢了，嗷嗷嗷。”
“这……”元桦擦了擦额上的汉，道：“这是元溱师伯和元流师叔。宗主曾收了三个外门弟子，元溱师伯，元黎师父和元流师叔。
师伯为人严谨，恩……元流师叔又天性活泼，之前不小心把塘里的灵鱼都撑死了，所以……。”
“师父出门，整个宗门就你最清闲，你不帮元黎便罢了，还给添乱！那些鱼在塘里好好的，你没事去招惹它们做什么？”
远处一个女子拧着另一个弟子的耳朵，没好气道：“还有你，你师父什么性子你不知道，随着他乱来，看今日我不收拾你们师徒两个。”
“师姐，手下留情啊，元灵才多大啊。”一个男子陪笑，想要抢救下元溱手中的弟子：“师父不也说诚于心吗？随心而行，我这不是一时没忍住？”
见元流还敢狡辩，元溱心火更盛：“还敢狡辩，师父那句话是让你这么用的吗！诚于心者方诚于道，你喂死了鱼，道在哪里？”
“见过师伯，师叔”元桦硬着头皮上前打断，没办法，他要领小师叔去后院呀。
元溱快步走了过来，柳眉倒竖，看起来正是气头上，看到后边的重光，神情稍微缓和：“元桦，这是你师父近日收的弟子？”
“不……不是，这是宗主带回来的传人。”元桦吞吐道。
“师父带回来的？”元溱上看下看，细细打量了重光后眉目又促在一起。
“莫说资质，心性第一个就不合格。”元溱转头看向元桦：“你小子，若是敢拿这件事来骗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元桦再不懂事，如何敢拿这件事骗师伯。”元桦连忙解释。
元流见状，凑上前来，好奇的打量重光：“长得眉清目秀，挺好看的哈，小兄弟，我师父真的说要收你做传人？”
重光抱拳行礼：“小子重光，见过两位师兄师姐。”
“别别别，你先别乱叫。”元流摇头：“现在你叫我师兄还是师弟都还说不清，要是叫错了以后岂不尴尬。”
重光：“达者为师，两位无论是年龄还是修行时日都比重光长久，重光叫一声师兄师姐不为过。”
元流满意的点点头：“这小子，还挺会说话哈，行，以后我罩着你。”
谁知片刻后一只纤纤玉手拧在了他耳朵上：“你要罩着谁？”说罢又看了看旁边的重光，挑眉道：“你这样的，也能做师父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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