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章 残忍温柔

无尘踏着夕阳的红光走进酒肆，便见无涯坐在彩霞的余晖下，红衣似血。

        以前他总觉得红色太过扎眼，如今却觉得无涯的红如同灼热的火焰，滚烫了他冰冷多年的心。

        无涯抬头，见无尘站在朱色门口，丹枫彩霞在他的身后落了满地红光，凭栏凝望，白衣纤尘。

        咧嘴一笑，“无尘哥哥，你回来了。”

        无尘微微点头，在对面坐下端详她的气色，两人闲逸地搭着话。

        见无涯时不时地睨着他，笑道：“无涯，有什么话想问就问吧。”

        无涯道：“韩姐姐说在来即墨村之前，我们便已见过面。”

        无尘了然，笑道：“你是否还记得，来即墨村的路上打道边的一家茶寮经过，有一个土霸在欺负一个美貌妇人？”

        无涯想了想，似乎是有那么一回，“原来那个时候尘哥哥也在啊，我急着赶路，难怪没见到你。”

        那一日，无涯只是恰巧路过，对土霸行径看不过眼，又想起临行前刑天的嘱咐，要她莫要多管闲事，便暗中出手，用拈花指点了土霸的耳门穴，封了他手少阳三焦经，让他无力昏倒，而后继续赶路。

        拈花指出手极快，常人肉眼不得见。

        无涯以为无人知晓，却不料无尘正在茶寮的一侧休息，将她的手法看个正着，心中诧异她年纪轻轻便会玄天门门主冠绝天下的拈花指，所以对她格外留心，料想韩梦凌武功不及无涯，盯梢必被她察觉，便让韩梦凌先去即墨村等候，一路尾随无涯欲要探知她的身份和目的。

        无涯不熟道路，前往即墨村却走了很多冤枉路。无尘跟在她身后东绕西弯，本以为行踪被她察觉，却发现她只是纯粹的迷路，由原先的戒备和猜测，变为啼笑皆非。

        一路上无涯做了很多好事，她救了一只兔子，把落地的雏鸟送回树上鸟巢，打跑了劫镖车的强盗，救了马蹄下的孩童，将一半的盘缠送给乞丐……

        这一切感动了无尘？

        不，他只是在暗处冷眼看着，笑她不知天高地厚，空有多余泛滥的同情心。

        然而有一件事却让他对无涯彻底改观了。

        无尘犹记得那天，阳光出奇温和，天空一碧如洗，无涯再度饶了远路，走在偏远的树林里。树林深处响起奇怪的声音，无涯急忙赶过去，便见两只幼鹿窝在大树坑下瑟瑟发抖，一只母鹿挡在他们身前，逃生之路被四只野狼挡住。

        母鹿早已浑身打颤，眼中噙着泪，依然寸步不移地护着幼鹿。

        母爱，勇敢无畏，人畜一般。

        野狼尖牙磨磨，牙缝间口水不止，一声嘶吼，便跳上前去一把咬住母鹿的脖颈。

        无涯大惊，随手抄起地上的枯枝，以此为剑，一声呼喝，挥向野狼。

        野狼跑了，幼鹿救下了，母鹿却死了。

        无涯在幼鹿前面蹲下，伸手温柔地抚摸着他们颤抖的身子。

        就在无尘暗自嘲讽她同情心又泛滥的时候，发生了一幕让他诧异不已。

        只见无涯突然扼住幼鹿的脖颈，一用劲，结束了他们脆弱的生命，随后抱着幼鹿的尸体纵声大哭。

        既然救了它们，为什么还要杀了它们？

        既然杀了它们，又为什么还要哭？

        无涯的行为，任何一个人见了都会难以理解，但无尘却能理解。

        失去母鹿的幼鹿，在这残酷的自然规则里已经再也无法生存，活着只会更加地痛苦。

        无涯，多么善良的一个人。

        她的残忍，是她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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