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2章 怎堪无奈
六月天，本该骤雨不歇。
然而近几天，却一连数日烈日炎炎，都未曾下过一滴雨粒。
潞州城内，除了在路边设摊的商贩们和埋头赶路的路人们，怕是没有人会在意这天气的异常，所有人都好似被明日即将在天剑门举行的擂台比试夺去了全部的注意力。
天剑门少主夏侯暄独挑天下各路英豪！
人们逢面寒暄说的是此事，饭前茶后说的是此事，酌酒赴会说的是此事，花前月下说的是此事……
更甚者，竟是有人在道旁设起牌坊埋下赌注，买注者蜂涌如潮，起哄、抬杠、吹嘘者比比皆是。
赌注牌上所写之大名，皆为各门各派最为杰出的佼佼者。
谁能够战胜“天下第一剑”，便能一飞冲天，俯瞰世界，武林名声达到更高巅峰，那是何等意气！
潞州城从来都没有像如今这么热闹过，十几万人齐聚一城！
谁都不想错过这一个成名江湖的好机会，谁也不想错过一场生与死的较量！
每个人都好像疯了似的，自信自己就是战胜“天下第一剑”、成为“天下第一”的那个人！
于是，谁都不佩服谁，谁的眼里都容不下谁。
擂台比试尚有一天，一场场私下的决斗擂台却早已展开。
一品楼前的那条繁华的大街上，便刚刚结束了一场比武。
点苍派大弟子卓先情以一招“随风”，打败了山西连环刀鲁程达，在众人的赞叹声中意志风发地扬长而去。
无涯站在二楼窗口，叹息地摇了摇头。
身后有人问道：“何事令你叹息？”
无涯回头，看着那个站得笔挺如松的男人，笑道：“我只是在想，成名对他们来说，是不是真的那么重要？”
男人笑了笑，锦缎蓝袍无风自动，如琼天碧海，好似藏着浩瀚无边的玄机。
“也许现在，他们会认为成名十分重要，等他们真正成名了，便会发觉，其实名声带给他们的烦恼远远胜过快乐。因为他们的一生都将为名声所累，不断地因为名声而被人挑战，无休无止，永无宁日……直到他们失败了或者入土为安的那一天，才会得到真正的解脱。”
无涯再度叹了一声：“要是他们早知道是那样的结果，也许就不会那么迫切地想要名声了。”
“不。”男人摇了摇头：“他们还是会这么做。”
无涯不解：“为什么？”
男人道：“因为人活着，就要有理想、有目的，就要不顾一切去奋斗，至于奋斗的结果带来的是不是快乐，他们并不会在意。”
走到无涯身边，缓缓笑了笑：“也许你会认为这种人很傻，但是这个世界若没有这种人，就会失去很多色彩。”
说罢，双手环住无涯的腰肢，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摩擦。
察觉到她身体明显的僵硬，以及隐隐显露出的细微颤抖，男人轻笑一声，瞳孔的颜色深邃了几分。
“无涯姑娘……”门口传来安若曦欣喜的唤声，转而中断。
男人放开无涯，转过身去，笑道：“安公子，别来无恙。”
安若曦笑了笑，平声道：“柳公子，可是又找无涯姑娘聊天来了？”
柳玉蝶道：“也是念叨着安公子。”
安若曦道：“有劳挂念。”
皮笑，肉笑，相视一笑。
眼前一场“相见甚欢”的寒暄，看在无涯眼中竟是分外怪异。
心中暗暗疑惑：他们明明是在三日前于一品楼刚刚相识，何至于好似相识了好几年的旧友？
面上依旧平整，无涯命人上了一桌酒菜。
浊酒一壶，垫一层薄冰。
酒比冰凉，何惧六月艳阳？
酒杯三盅，碧透晶莹，设于桌案三角，如若三鼎。
三人环席而坐，谈笑晏晏。
无涯不时谈及即墨村的海、即墨村的人、还有即墨村的酒……
举起酒杯，说道：“你们知不知道，这种酒名为烧刀子，就是来自即墨村。人们都说，‘醉在即墨，最不寂寞’，其实……”
不知道是因为酒的缘故，还是因为心中欢喜的缘故，她的脸看上去是如此红艳，宛若桃花绽放在无边的春色中；她的眼睛无比幽亮，比夏日的星空还要璀璨；她的笑声清明婉转，比那黄莺还要动听几分。
她吟吟笑了几声，接着说道：“……我偷偷地告诉你们哦，其实他们都是在胡说！只有真正醉过的人才会明白，醉在即墨，是最寂寞的人！”
柳玉蝶和安若曦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好似都听得入了迷，入了痴……
是谁的嘴角蜿蜒出几近无奈的苦笑？
柳玉蝶的无奈，是无涯投来的羞涩笑容，一种晦涩而深意的笑容，像是在邀他重温快乐。
自己最喜欢的女子，正在与他分享一段快乐的回忆，而回忆的创造者明明不是他，他却非要佯装是“他”。
听着不属于自己的快乐而快乐，怎不无奈？
安若曦的无奈，是无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伤心，一种伤害了别人又伤害自己的伤心，而她投来的视线里，不曾有他。
自己喜欢的女子，正在述说着彼此曾经共同渡过的美好，道出了他曾经切肤尝过的寂寞惆怅，而自己明明才是主角，却反而成了毫无相关的旁观之人。
听着属于自己的悲伤而悲伤，怎不无奈？
两个人的无奈，南辕北辙，却如出一辙，都那么可怜、可悲、可叹、可笑。
安若曦最终难堪心酸，起身道了一句“不甚酒力”，便踉跄出了房门。
安若曦走后，无涯便不再以“柳玉蝶”相称，笑道：“无尘哥哥，你知道么，其实我很早就发现了，你无论是站立的模样、就坐的姿态，还是看人的眼神，都和我的主人很像，就连侧面的轮廓，也像是同一块玉打造出来的模板，那么深刻清晰……”
说完，抿嘴一笑，又“咕噜噜”地喝下大口的酒。
柳玉蝶闻言，心中一跳，问道：“无涯，你可是因为无尘像刑天，才喜欢着他？”
“哐啷”一声，无涯手中的酒杯跌落在地，顿时摔得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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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二更献上，两眼发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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