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家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奕羽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还没问过你名字呢！”

　　“李西妍。”女孩坐在矮墙上，她感觉重力比此前小了很多。

　　奕羽祯从裤兜里摸出手机，低头看了一眼，神色慌张，“完了完了，都6点48分了，答应老妈说早点回去的。”

　　李西妍转身从矮墙上跳下来，“听说你妈妈开了家面馆，生意很不错。”

　　“我老妈煮的面可好吃了，要不要一起去尝尝？”奕羽祯说着走向楼梯门口。

　　“嗯。”李西妍跟上去。

　　公交车上，两人坐在一起，奕羽祯看着车窗外快速掠过的街景。李西妍低头面朝手机，目光却看向奕羽祯，只要奕羽祯有所动作，李西妍就立刻收回目光，假装在看朋友圈。

　　汽车到站，两人下车。

　　奕羽祯老妈的面馆所处的街道地理位置很好，靠近城市中心，人流量大，很热闹，所以生意很好。

　　两人走到店里，奕羽祯老妈听闻儿子来了，就放下手里的活，忙不急地从厨房走出来，拉着奕羽祯的手问这问那，但就是没问为什么来晚了。

　　“儿子，你什么时候找的女朋友，都不跟妈说一声。”奕羽祯老妈目光一直打量着李西妍。

　　李西妍顿时脸红起来。

　　“老妈，你误会了，她只是我一个普通朋友，听说你煮的面很好吃，特地和我一起来尝尝。”奕羽祯拉着老妈走到一旁，压低声音说道。

　　“哦，是这样啊！小姑娘，误会你了，实在不好意思。”奕羽祯老妈走上前轻拉了一下李西妍，“我特地留了一桌位置，你俩赶紧进去坐下，等我先把客人那碗面先煮了，马上就到你们。”

　　李西妍依旧羞红着脸，应声答应说好。

　　两人走到面馆里面，找到位置坐下。

　　“你刚刚和你老妈说什么了？”李西妍询问道。

　　“没什么。”奕羽祯拎起桌子上的茶壶，从茶具盒里拿出两个茶杯，“要喝茶吗？”

　　“倒一杯吧。”李西妍回答。

　　奕羽祯倒好一杯茶水递给李西妍，又倒了一杯给自己。喝了一口后才开口说道，“我妈误会你是我女朋友，所以我就和我老妈解释说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让她别误会。”

　　“就只是这样吗？”李西妍追问道。

　　“就只是这样。”奕羽祯喝了一口茶。

　　“你答应过我不会和任何人说起我们在天台上的事，包括你妈妈。”李西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奕羽祯。

　　“你放心，过不了多久我就把这事忘了，我老忘记东西。”

　　“那不行，你必须把这件事记着。”李西妍目光转向一旁，脑海里构思着什么，两颊再次泛起微红。

　　“为什么啊？”奕羽祯不明白。

　　“别问为什么，反正你别忘记就行了。”李西妍两手端起茶杯将茶杯送到嘴边，遮住了大半张脸，然后就小喝了一口。

　　“好吧！好吧！”

　　之后，两人就没有再说话，奕羽祯低头看手机，李西妍看着他，直到奕羽祯老妈端着两碗走到桌前时，两人才又简单的交流了几句。

　　吃完面，奕羽祯带着李西妍走到店外，到一处室外电梯乘电梯到四楼住房，走过客厅打开卧室门，李西妍走进去，看了看。

　　“你确定睡沙发吗？”李西妍心里惊叹着奕羽祯房间的整洁，却没说出来。

　　“没关系，我好兄弟来我家的时候，我也常睡沙发，习惯了。”奕羽祯从房间里走出来，“那个，你先在客厅里坐会儿，我去帮我老妈干点活。”

　　“那你快去吧。”李西妍走到沙发前坐下。

　　奕羽祯乘电梯下楼，走进面馆来到厨房，“老妈，我来帮你干点活。”

　　“你来也没什么可干的，就上去陪陪那女孩吧。”奕羽祯老妈煮好一碗面，然后将面放到旁边窗口外的平台上，按了一下窗沿上的按钮，一个女服务员小跑过来将面放进托盘上，然后抬着托盘离开，“你也不小了，赶快给我找个女朋友来，等你毕业了就选个好日子把婚礼办了，我还等着抱孙子呢！”

　　奕羽祯身后的厨师端着碗面走过来，“小兄弟，让一让。”

　　奕羽祯往后挪了挪，厨师将面放在奕羽祯老妈旁边窗口外的平台上，并摁了一下窗沿上的按钮通知服务员前来取面。

　　“我这不是还没找到合适的吗？”奕羽祯往前走了一步，站在一旁看着老妈忙来忙去，却插不上手。

　　“那女孩是学什么专业？”

　　“学法学的，怎么啦？”奕羽祯貌似领会老妈的想法。

　　“我看那姑娘淡妆也长得挺漂亮，专业也不错，你努力努力让她给我当儿媳算了。”

　　“这您还是别想了，人家老爸是大律师，老妈是企业高管，怎么看得上我这样的。”

　　奕羽祯老妈停下手里的活，瞅了奕羽祯一眼，“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你要是真能追到那女孩，你老妈我就不用这么操心了。”

　　“我配吗？”奕羽祯回避的扭头看向厨房外，“我可是个另类。”

　　奕羽祯老妈深深叹了一口气，没有回话。

　　支离破碎的家庭，孕育出了一个怪物。他不应该属于这个世界，可他却存在于这个世界。

　　奕羽祯老爸六年前为了一个贵妇人和奕羽祯老妈离婚了。在此之前，贵妇人私底下就曾找到奕羽祯老妈，说给她10万，让奕羽祯老妈离开奕羽祯老爸，为了儿子，奕羽祯老妈拒绝了，又咬牙坚持了一段时间。

　　奕羽祯初中时，成绩很差，虽然他孝顺勤快，但是奕羽祯老爸就看中成绩，在他的观念里，学习成绩差就代表了没有前途。加之那时奕羽祯外婆年老病重住院，奕羽祯老妈身体也不好，没有固定收入，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了奕羽祯老爸一个人身上。

　　奕羽祯老爸老妈年轻时很惹人羡慕，周围人都说他俩郎才女貌，那时夫妻两人关系也很要好。可造化弄人，爱情终究敌不过生活这个敌人。

　　奕羽祯老爸在一家很普通的公司里干业务员，工作中认识了了一个很有钱但比他小2岁的单身女人。女人自从遇到奕羽祯老爸后，就感觉她的爱情来了，不管人家是否结婚，一股脑的疯狂示爱。刚开始奕羽祯老爸还是有些抵触的，不过后来，奕羽祯外婆病情加重，家里又支付不起高额的医疗费，女人抓住时机，答应奕羽祯老爸只要和她走，就出钱给奕羽祯外婆治病，最终，奕羽祯老爸向生活妥协了。

　　现在奕羽祯的一切开销都由老妈一个人承担，奕羽祯想找份兼职给老妈减轻点压力，但是老妈说什么都不同意，说让奕羽祯在大学里好好努力，钱的事别操心。

　　家中的种种变故给奕羽祯留下了不小的创伤，他一直记得六年爸妈离婚的前一天晚上和老妈说的话，这是改变他一生的决定。

　　“老妈。”奕羽祯梗咽着，“奕云德（奕羽祯老爸）他不守夫道，是他的错，那种男人不配留在我们身边。反正我和他关系本来就不好，他自己讲过不想养我的，他想滚，我们就让他滚，没得他，我们又不是过不下去……”

　　那晚奕羽祯和老妈说了很多，最终老妈也是强忍着泪水，同意和老爸离婚。奕羽祯直到深夜也没睡着，因为他听到老妈在房间里哭泣的声音，这就像刀一样，深深刺在奕羽祯的心脏上。

　　老爸老妈离婚后，奕羽祯就再也没对外人笑过，但也没阴沉着脸，就保持着一副面无表情，挺和蔼的样子。

　　奕羽祯天生的相貌冷酷，被学校里些许女孩子暗恋，那些羡慕他的男孩子们就没事有事地找茬，说要和他打架。种种变故与不愉快如同空气一样充斥在奕羽祯周围，奕羽祯内心被扭曲，对社会失去希望，认为活着太累了，不如趁早结束。

　　老爸老妈离婚第二年，奕羽祯第一次自杀，他成功了，但他没有死。

　　那天，奕羽祯蹲在自家楼顶天台的一角，失声痛哭，这是他第一次哭出声来，而且哭的很大声。那时候正值秋季，晚上的风很大，吹在身上很凉，不过这恰恰让奕羽祯感到一丝丝安慰，一丝来自天地的安慰。奕羽祯认为这是天地在向他的召唤，所以他回到家里，吞下了早就准备好的一整瓶农药。

　　在以往奕羽祯总是在黑夜里，躺在床上，捂着嘴，任凭眼泪流淌打湿枕头，却不漏出一点声响，他怕吵到老妈，让她想到伤心事。

　　晚上，奕羽祯躺在床上，肚子翻江倒海的疼痛。奕羽祯以为他死定了，颤抖着双手，打出了一份一天后定时发送给老妈的电子邮件。这份邮件刚点击确认，奕羽祯就痛晕在床上。

　　第二天，奕羽祯被闹钟叫醒，昏昏沉沉的坐在床上。老妈敲门叫出来吃早餐，奕羽祯答应了声，却迟迟没有出来。迫不得已，老妈推门走进来，问奕羽祯怎么了。奕羽祯哭着和老妈说了昨晚的事，和在学校里因不想给老妈惹麻烦而被欺负的事，并保证以后不会再做傻事。

　　那天早晨，老妈第一次在奕羽祯面前流下了眼泪，两人抱在一起。

　　经过这样的处理，任何对死的想法都会收起爪牙，背过身，凝视虚无，颓然死去。

　　这之后，奕羽祯对自己吞农药不死的事感到疑惑，然后他鼓起勇气做了很多测试，用刀割开手腕、吞下许多致死药物、甚至是从高楼跳下，奕羽祯都没有死亡，只是在剧烈疼痛中，伤口总是能在较短时间内奇迹般愈合。但他也没因此做白日梦，只是继续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因为他知道，另类是不会被大众接纳的，而且还会给自己带来前所未有、不可预料的危险。

　　虽然这个特殊能力没给奕羽祯的生活带来多大的改变，却给奕羽祯带来了精神的支撑。

　　毕经，地府都不收的人，更应该好好活在这世上，保护好自己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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