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九 同载酒·兄长

天成十五年八月初三，皇宫玉轮殿。
唐旭哼着小曲，从正殿出来，一路往外行。
他方才刚与母后请过安，如今是要出宫去——
他和七弟唐晟早就约好，要一同去城外渭阳河附近的芦苇渡行舟，逍遥一日。
然而刚行出去不久，唐旭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的外袍……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住了。
然而他回头一看，却是一愣。
竟有一个四五岁大的小丫头，正捏着他的袍摆，咬着嘴唇，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定定盯着他。
唐旭和她大眼瞪小眼地互相望了一阵，而后他打量了一番那小丫头的衣着，蹲下了身去，向着她问道：“你是……？”
小丫头眨巴着眼睛看着他，眸中多了些许失望。
唐旭一瞧，微微移开了些许目光，皱着眉头闭着眼睛沉思了好一会儿，才又睁眼看着她道：“你可是……九妹妹唐暖？是徐昭容的女儿？”
“嗯！”唐暖一见唐旭想起了她是谁，眼睛一亮，立刻点了点头。
“九妹妹，你……是有什么事吗？”
“阿暖……”唐暖闻言，微微低了低头，然而双眼却是一直望着唐旭，犹豫了片刻后，才道，“阿暖想要一个哥哥。三皇兄你能不能……做阿暖的哥哥？”
这话叫唐旭一愣，他琢磨了一会儿，依旧有些不解：“可我本就是你哥哥啊……？”
“阿暖的意思是，三皇兄能不能做阿暖的亲哥哥？”唐暖眨了眨眼睛。
“亲哥哥？”唐旭想了想，只觉得更奇怪了，“你的意思是……同母所出的那种亲哥哥？”
“嗯！”唐暖将头点个不停，一边笑了起来。
“可……”唐旭有些无奈，“阿暖，我做不了你同母的哥哥呀……”
唐暖一听，笑容立刻少了些许，转了转眼珠子，小心翼翼地开口：“阿暖的意思是，阿暖将三皇兄视作亲哥哥，待三皇兄就像待亲哥哥一样好，之后三皇兄待阿暖，便也像待亲妹妹一样好，这般就勉强算阿暖有亲哥哥了……”
唐旭听着，突然有些好奇，试探着问道：“阿暖，你为什么突然想要一个亲哥哥？”
“段昭媛娘娘说，阿姐和阿暖没有亲兄弟，便等于没有护阿姐和阿暖的人，也就等于没有人能护母亲，所以阿暖想要一个亲哥哥。”
“你阿姐……是你七姐姐唐昕，段昭媛……”唐旭想了想，挑了挑眉，“是那个素琷娘娘？
“嗯！”唐暖点点头，“阿暖问娘娘，怎样才能有一个亲兄弟呢？结果娘娘说……”
“说什么？”
“说……没有的东西，就去抢别人的呀！”
这话叫唐旭一噎，他斟酌了好一番词句，才又开口：“所以阿暖你……是要来抢永昌的哥哥？”
“嗯！”
“可你这么多姐妹，有亲兄弟的也不少，为什么偏要抢永昌的哥哥呢？”
“永昌的哥哥厉害呀！是母后所出呢！”
“那你把永昌的哥哥抢了，永昌怎么办？”
“我只抢一个，永昌还剩皇长兄呀！皇长兄可是太子呢！”
“皇长兄可忙碌呢。”唐旭似乎找到了和唐暖沟通的诀窍，煞有介事地道，“他每日公务缠身，永昌若想去看他，都不一定找得到人，如何能算护得了永昌呢？”
“啊？”唐暖闻言，立刻有些不知所措，而后她咬了咬嘴唇，似是在思考，片刻之后，她便又抬起了头来，“可是……可是父皇很喜欢永昌！她五岁就得了封号……段昭媛娘娘说过，像阿姐和阿暖这样的，便是及笄甚至嫁人时，都不一定能有封号呢……”
又是这个段昭媛……
唐旭微微皱了皱眉，思索了片刻后，他又问：“那……若是我今日不答应做你的亲哥哥，你怎么办？”
唐暖一听，有些失落：“那……那阿暖只能去找别的皇兄了……”
“你要找谁？”
“找……”唐暖似乎又认真想了想，而后开口，“找七皇兄或者九皇兄？七皇兄的亲妹妹亡故了，九皇兄没有亲妹妹，这般应该就不算抢别人的了……？”
“还是用你之前说的法子，你将对方当作亲哥哥，对方便当你作亲妹妹？”
“嗯！”唐暖点点头。
唐旭想了想，却是觉得有些疑惑：“阿暖，你能不能告诉三皇兄，你想抢哥哥，为什么要用这个法子？应该不是段昭媛告诉你的吧？”
“不是。阿暖之所以想到这个法子，是因母亲说，平日要以真心、真情、真诚待人，才可能换得别人的真心、真情和真诚，若是骗来的真心，那是长久不了的！”唐暖眨眨眼，回答道。
唐旭一听，笑了起来。
而后他伸出手去，直接将唐暖抱了起来。
被他这么一抱，唐暖明显有些惊喜，望着他的双眼亮亮的，还立刻伸手搂住了他的脖颈。
“阿暖，你记住了，”唐旭开口，“这段昭媛可不是什么好人，以后可要少听她的话。”
“啊？”唐暖一愣。
“你好好想想，段昭媛是不是有个儿子？”
“是。”唐暖点点头，“就是九皇兄。”
“而她又觉得，生了男孩就是有了倚仗，所以……”唐旭道，“她说没有人能护你们，其实是在向你母亲炫耀她有儿子，叫你母亲难堪呢。”
“啊？！”唐暖大惊。
“且她说的话可不对，我们阿暖哪里没有亲兄弟？诸多皇子分明都是阿暖的亲兄弟，父皇的子嗣，可都也算母后的孩子呢。”
“真的吗？所有的皇子，都能算是阿暖的亲兄弟？”
“当然是真的。”唐旭点点头，认真看着唐暖道，“且你母亲说得没错，真心待人才能换得真心，只要阿暖好好对待所有的兄弟姊妹，大家也定愿意待阿暖好。只是阿暖你要注意，得保护好自己的真心，若今日三皇兄稍有不察，没准便会以为是你母亲教你与永昌争抢，到时候反疏远了你和你母亲，可就要叫段昭媛得意了！”
“哦……”唐暖有些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然而神色却有些沮丧。
“怎的不高兴了？”唐旭觉得有些奇怪，“难不成……是因为知道段昭媛在骗你？”
“不是。”唐暖摇摇头。
“那是为什么？”
唐暖抬眼看了看唐旭，又咬起了嘴唇：“三皇兄之后，是不是就要把阿暖交给公公或者宫人，把阿暖赶回母亲那里去了。”
唐旭闻言一愣：“你不想回去吗？”
唐暖低了低头，神色恹恹：“没有……”
唐旭见状忍不住觉得好笑，无奈地叹了口气：“可三皇兄一会儿是要出宫的，难道阿暖你还想也跟着出去不成？”
“阿暖可以吗？”唐暖眼睛一亮，然而只一瞬便敛了表情，语气中带了些许试探，“三皇兄是要出去办正事吗……？”
唐旭一噎：“倒也不是……”
“那……阿暖可以去吗？”唐暖眨了眨眼睛。
唐旭本来确实不打算带着这小丫头出宫，可望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再想到之前说好，这宫中皇子都是她的亲兄弟，一时竟有些无法拒绝。
想了想，唐旭一咬牙：
“可以，不过出宫之后，你便莫要喊我三皇兄了，喊我作三哥，好吗？”
“好！”唐暖一听，立刻点点头。
“你七皇兄到时也在，你要记得，唤他作七哥，记住了吗？”
“记住了！”唐暖大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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